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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林鲍 ...

  •   鲍春来小心翼翼地在桌子下挪动着腿,整个动作有点无意识。直到他的膝盖碰到了前边一排的凳子,他一下子傻了。大脑里一阵尖啸,眼前都是白的。整个过程持续了若干秒,直到膝盖上刺骨的疼感慢慢变回了那种胀痛。
      但是这会儿即使胀痛他也不敢再乱动了。毕竟胀痛只是让人觉得有点难受,跟刚才不小心碰到的时候那种疼,绝对是不能比的。
      当然,忍疼这种事情他早就有了太多年的经验,习惯了也就还好。
      下课的时候走路都绝对是一般人看不出来的,只是如果仔细注意,仍旧能发现他脚步异乎寻常的稳。每一个步子都是让鞋面完全地、圆润地碾过地板,步速稳定并且没有向旁边用力。给人的感觉好像他在刻意的保持身体重心匀速直线运动,再仔细琢磨你才会看出来他确实刻意减少了受伤那个膝盖的承重时间。
      身为一个前国家运动员,他最清楚的就是自己的这个身体。
      如果不想十几二十年后连路都走不了的话,他现在就分分毫消耗不起自己的健康。那些脆弱的软组织在他每走一步中都被磨得更薄,想象起来简直就像倒计时一样惊心动魄。
      毕竟,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再值得他这么不顾以后了。没有奥运会,没有世锦赛,没有什么什么什么杯,没有站在身后身侧或是隔网而立的一起为国而战的队友。校队和市队也都拿他当准教练和一次性必杀技供着。
      打得多了伤身体,大家都知道。
      他自己也知道。
      最近夏秋换季,旧伤就难免复发。加上最近天热的太过分,让鲍春来觉得浑身都不太舒服。他适当地锻炼,调整身体状态以试图让自己舒服一些。电视上播的是体坛快讯,他没法不听下去。
      前两天在打全运会的时候,隔场就是林丹。
      他知道林丹在比赛的间隙看过他好几眼,他不想被看,尤其不想被一个一眼就看得出来他的伤病体能技术等等所有情况的人看,更不想被一个曾经有一晚上把他压在身下的人看。
      鲍春来是谁?林丹是谁?
      前者逐渐在被遗忘,当然他其实不在乎。后者从来携着他那种豹子一样的气场闪闪发光,事业巅峰,婚姻幸福。多少人为他付出着,他自己也确实值得别人的付出,对国家,对球迷,对家庭,一直都做得很好。
      大概,这人唯一辜负过的就是自己。
      手机震动起来的时候鲍春来还在温书,赶着把这句话看完了之后才去接电话。电话里的消息让他愣了愣,有点惊讶却又觉得理所当然的。
      “解说世锦赛?”
      看着林丹和李宗伟打,看着他为这样的对手兴奋,然后拿冠军?
      “当然可以啊,电视台需要我去的话我就去。”
      “毕竟你是最了解国羽的人之一啊,更是最了解林丹的人之一,况且你们俩这么多年的兄弟,你去解说就不仅仅是前队员这一个关注点。”电话那边的声音停了停,“就是……小鲍你要是觉得不想去那当然不会强求你。”
      大概是怕自己心里不舒服吧。
      “没事,我挺想去的。——不过他们怎么不找谢杏芳?”
      “找了。你们俩一起解说。”
      哦,原来是这样。
      鲍春来不惊讶,他后来想想,唯一让他惊讶的可能就是看着林丹打比赛的时候自己出乎意料得紧张。他想场上的那个人赢,头脑里的一部分冷静地分析着局势甚至分析着李宗伟的伤,另一部分,发疯了一样想林丹赢。他甚至觉得如果对方能赢那就是自己真的伤到下了场就走不了路也没关系。
      不过他已经没什么能力为赛场上的人提供助力了。
      李宗伟因伤退赛的时候,鲍春来一下子好像看见了自己的影子。但他甚至对李宗伟的伤病感到有些高兴,这非常残忍,尤其考虑到他自己当年也差不多是一样境地的话。
      换句话说,鲍春来对自己其实非常残忍。
      包括看着“兄弟”下场和妻子亲吻,包括那几年疯了一样拿身体作本钱也要和他站在一个高度,包括和对方那次彻底毁掉两人关系的性|爱,包括当那人的伴郎。
      到最后剩下什么,他比谁都清楚。因为他是那个自食后果的人,林丹从来不是。
      谁都知道鲍春来是为了什么,谁都不知道他是否后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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