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谎言》水心清湄

2、第 2 章

　　胡太太微微一怔，除了胡廷北，机会没人叫她这个名字里。她转过头去，那后边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车窗被摇了下来，露出一个让她熟悉而又陌生的人。

　　她一见之下，苍白脸色更是大变转身就走，岳家的人都说他好，可是她知道，此人就是豺狼。邵耀鸿重新戴上黑眼镜，摇上了车窗，淡淡道：“去冯家。”

　　胡太太一口气跑了数百步，直到转了个弯，她连忙招呼一黄包车，迅速离开此地。

　　然而回到家里，胡太太还是心有余悸。冯妈看见胡太太冷着脸朝屋里走去，担忧得欲言又止。

　　胡太太走进厅里，瞧见胡廷北和卿柔有说有笑的吃着晚餐，胡太太的步子顿了顿，随后进了后堂，入了内室后，她就将门给反锁了两处。

　　身子无力地靠在门上，然后一点点蹲下来捂住了脸。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恢复了平静，慢慢起身到梳妆台前。卸了妆容后，胡太太摸着自己光滑的脸，还是这么年轻，怎么男人这么快就厌了呢？

　　虽然门被她反锁，可是她还是希望听到那个男人敲门声。

　　时针滴滴答答的流过，等到时针指到12的时候，胡太太自我嘲笑后摔了手掌上的梳子，闭上眼睛重重地倒在床上。

　　翌日清晨，胡太太旁若无人的坐在大厅吃着早餐。

　　胡廷北和卿柔一起过来的时候，她的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冯妈。”胡廷北大声喊道。

　　冯妈急忙赶过来，弯腰喊道：“先生。”

　　胡廷北皱着眉头：“卿柔不吃西式点心，以后每天早上做中餐。”

　　冯妈忍不住看向胡太太。胡太太悠悠道：“照着做便是，看我这过气的太太作什么？”

　　冯妈脸色变了变，太太可是她的恩人，她对那卿柔一点好感也没有。“我只会做西式餐点，先生若是不满意，再请个中点佣人来。”

　　屋里气氛顿时变得严肃起来，寂静的气氛中，胡太太用餐的声音显得格外响亮。

　　终于，胡太太扯出一抹笑容，她优雅的放下刀叉站起来：“我吃完了，张太太还约了我打牌，回见。”

　　说完，她提着包向门外走去。在路过胡廷北和卿柔的时候，胡廷北的大手将她拉了回来。“你忘了昨天我说过的话？”

　　胡太太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褪去，胡廷北紧紧盯着胡太太，似逼迫也似警告，胡太太的脸色慢慢发白，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害怕的。

　　“既然她没空，你先敬茶吧，酒席没了扫兴人，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卿柔慢慢放开了胡廷北的手，柔声道：“是。”说完，她看向冯妈，示意她奉杯茶过来。冯妈尴尬之极，卿柔勾起一抹笑容，直看得冯妈心寒，可冯妈只是害怕地低头，但步子一步都不曾移动。

　　卿柔只得缓缓走到桌旁倒了杯茶，速度又快又轻。她含着笑容一点一点地走近胡太太，而胡太太的脸色却越发苍白。

　　卿柔终于走到胡太太身边，她轻声道：“姐姐……”胡太太握紧了手，很快就放开了，她笑起来看向胡廷北说道：“你娶你的，我不管，可要我承认她，除非……我们离婚。”她记得很清楚，当年他说过的，她和他会是一辈子的夫妻，他也不会像她父亲一样娶妾娶姨太，他和她的思想解放，坚持新式教育所说的一夫一妻。

　　胡廷北听了，顿时拉下了脸，他拉住胡太太的手阻止她出门。而卿柔脸色苍白之极，身体看起来有些摇摇欲坠。

　　“姐姐，您有什么不满意的，您尽管说，我马上就改……”卿柔哀求起来。胡太太用力挣脱胡廷北抓着的手腕。

　　或许是用力过度，胡太太向卿柔一边撞去，卿柔惊慌的叫了出来，只见她手中的茶杯脱离手掌，滚烫的开水倾泻出来，烫得胡太太手臂起了红肿。

　　胡太太捂着手臂，第一眼望向胡廷北，可是卿柔急忙跑过来挡住她的视线。“对不起……对不起……姐姐，都是我得错，我马上带你去看医生。”又转过头去：“廷北，你快去开车吧，我扶着姐姐过去。”

　　胡廷北正欲转身出去，胡太太的心已经堕入冰窖，她最爱的男人一点表示都没有，没有为她出气，也没有表现出一丝关心和担忧。

　　“不用了。”说完，她一把将卿柔推开，跑出屋里，冯妈紧跟着跑出去。胡廷北脸色变了，正欲去追，谁知卿柔死死的拽住。

　　“胡先生，你若追了出去，事情就功亏一篑。”

　　胡廷北身子一颤，随后慢慢放松了力道，卿柔这才放开拽住他的手。胡廷北转过头死死的盯着她，卿柔被这目光看得害怕，忍不住后退几步。他突然抓住了卿柔的脖子，卿柔只觉呼吸不顺畅了，她终于感觉到害怕。

　　“再有下次，我找其他人。”卿柔瞳孔一缩，这时候胡廷北松了手也没让她有劫后余生的喜悦。

　　胡廷北坐在沙发上，点起了烟，目光锁定还在不停咳嗽的人。“乔宇要见你。”

　　卿柔立即抬起身子，大声道：“我不要见他。”胡廷北将烟拿下：“邵耀鸿不是他能对付的。”

　　卿柔惨然一笑：“他不能对付邵耀鸿，可连带着我跑，甚至和我一起去死的勇气也没有吗？”

　　胡廷北闭上眼，他当初就带着庆慧跑了，可是现在……如果只是逃走，那没什么，因为她还活着，他也会尽全力保护她。但是，他和乔宇一样，没有和爱人一起去死的勇气。他总希望，他的太太好好的活着。

　　“他不会跑，我也不会跑。”胡廷北说道，仔细听来，这声音充斥着复杂难言的情绪。

　　卿柔听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反而冷哼一声道：“所以你要将你太太推到他怀里去？”

　　“闭嘴！”卿柔这时候没有丝毫害怕之心了，她走过来：“既然做了，为何不能让我说出来。”

　　胡廷北猛地睁开眼睛：“你怕死吗？”

　　卿柔靠近他的头，两人的脸只相隔三厘米。“怕，可是现在突然不怕了……”卿柔的声音极其嘶哑，看眼前的男人充满一种不可明喻的感情。

　　但是胡廷北知道她不是对他的，而是透过他看另外一个人。卿柔是个很烈性的好姑娘。

　　胡廷北声音软和下来，说道：“怎么作戏我配合你，但是不要再伤害到她。”

　　卿柔站直身子，柔声道：“我会的，不过我不见乔宇。”卿柔本是戏子，根本就不是什么女学生，乔宇却是爱国学生，在日本全面侵略之时，乔宇这等爱国学生无可避免地做出极其激烈的事，比如，暗杀偶尔出现的日本军官。

　　然而，消息有误，乔宇要杀的日本军官没来，在同样的地点，乔宇听见胡廷北和人说日语，也以为他是那军官的手下，遂对他动了手。

　　卿柔和乔宇之间是恋人，乔宇暗杀失败被胡廷北撞见，胡廷北知乔宇是爱国学生，就出手将他救走。

　　可邵耀鸿向来睚眦必报，找不到乔宇，和乔宇相交过密的一个个都倒了霉，卿柔也落在了邵耀鸿的手上，可邵耀鸿没有杀她，反而将她送给了胡廷北。卿柔接近了胡廷北，没想到还见到了乔宇。

　　卿柔欲与乔宇一起逃，可乔宇拒绝了，理由是跟着他只有死字，因为他不是被邵耀鸿杀了，就是准备在这日本侵略前夕，死战到底。

　　这时候乔宇要见她，卿柔不用想也知道他要说什么，大概就是希望她和胡太太一起离开这里吧！

　　胡廷北没接话，一时之间，偌大的厅室再无话语。

　　***冯妈带着胡太太上了药，出了医馆，胡太太不想回去。

　　冯妈就陪着胡太太漫无目的地在北平城里走着。

　　突然，胡太太停下脚步。冯妈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一个穿着黑西装的年轻男子从轿车上下来，长相英俊、气势非凡。

　　“我们走……”胡太太急忙掉头。冯妈不明所以，就在她转身的关口。

　　“庆慧。”胡太太依旧装作没听到。

　　邵耀鸿勾起笑容，他打了个手势，立即有六个保镖跑去将胡太太和冯妈包围。

　　胡太太抓紧冯妈的手，冯妈扫看包围的人，也是一脸的紧张。

　　邵耀鸿走进来，笑道：“庆慧。”

　　胡太太淡淡道：“邵公子不在重庆，来北平做什么？”邵耀鸿忽视了胡太太冷淡的语气。“不要误会，我说过了不会打扰你就会遵守约定，这次叫你，是因为伯父让我给你捎上一封信。”说着，他从一旁的手下递上一封信。

　　胡太太神色好了很多，接过信放进包里。“谢谢。”

　　邵耀鸿微笑地点点头。胡太太再无二话，转身离去。

　　邵耀鸿收起笑容，望着岳庆慧消失的背影若有所思。

　　胡太太进了常去的咖啡厅，坐定后撕开信。信很简单，只说北平越来越乱，让她尽快回重庆，以前的事不和她多做计较。虽是如此，信上还是丝毫未提胡廷北，家里还是不能接受他。

　　若是以往她接到信会很伤心，可是现在更多的是复杂。将信放下，呆呆的望着街上的人流。

　　冯妈心中叹气，真是苦了太太了。

　　胡太太在咖啡店里坐了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