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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幽暗密林篇(上) ...

  •   大绿林王子瑟兰迪尔,每天都有一个烦恼——今天要戴几个戒指?
      经过多年试炼,总结经验,到登基为王、不得不给出结论的那一天,他决定——戴四个。
      于是,幽暗密林王瑟兰迪尔,每天又有了一个新烦恼——今天要戴哪四个?
      当然,这些烦恼的时间并不会浪费,他总是一边烦恼着一边动手为自己装饰头冠,在那些固定的枝杈之间点缀上新叶和小花。
      这种奇特的爱好并不为世人所接受,而他也绝不会屈服于那些约定俗成的偏见——直接往头上一套就可以出门的额饰该有多无趣?或许,他只是在享受其他精灵贵族包括自己的儿子都不能体会的DIY的乐趣。
      也许瑟兰迪尔王确实在外表上花了太多的心思,但若因此就将他认定为一个油头粉面、游手好闲的浪荡子,那就大错特错了。
      在这位王子的协助下,欧罗费尔建立起了大绿林精灵王国。最后联盟之战胜利后,瑟兰迪尔在百废待兴之中登基。在他的手里,幽暗密林进入全盛期。(这履历像李世民有没有?)
      而安居乐业、藏富于民的表现就是,假如几个精灵国度的子民们齐聚于一处,来自其他地方的精灵,顶多能从样貌分辨出种族,却无法精确判断出居住地;只有幽暗密林的精灵,一看就知道是幽暗密林出产。因为他们的衣服上,都镶嵌着白宝石、绿宝石群星闪耀。瑟兰迪尔称这个为“幽暗密林之光”。
      如果一个国王能让境内的每个精灵平民都穿上镶宝石的衣服,那么,就算他打扮再花俏、脾气再暴躁、言辞再歹毒、喜怒再无常、行止再引人发噱、种种突发奇想再令人撞墙,他也依然是他们敬畏和爱戴的王。(作者黑粉不解释!)
      幽暗密林万人敬仰的王走过黑暗的走廊,脚步的回声在两壁间回荡。他耀眼的金发、耀眼的衣着、耀眼的配饰,凝聚成一道耀眼的光。
      瑟兰迪尔身高颇为出挑,所过之处,所有侍立在侧的人、对面相遇的人,都会下意识抬头仰视,而后眼神一凝,呼吸一窒,紧接着低头表示臣服。只要在幽暗密林的地界内,从无例外。这让瑟兰迪尔自我感觉良好地认为,在臣民们眼中他一定是个持重稳妥的领袖形象,因为自己始终在他们面前保持着无懈可击的王者威仪。
      简直就是完美的王走进了他的书房,依照每次的惯例先站在门口打量: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凝重深邃、价值连城……嗯?
      他皱眉抚向门边架上一只显然是古董、不知有多昂贵的装饰用瓷坛,高声唤来侍女。
      “我的书房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拿走!摆到别处去!给我换金的过来!”
      侍女弓着腰连连点头,神情紧张地抱走了瓷坛,不多时抱回了一只刻有繁复花纹的金罐子。
      “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这种!你是新来的吗?去给我找实心的过来。比如铸金币用的金锭子!”
      侍女或许是新来的,一时间还无法领会用金锭子装饰书房的品味,很是愣了一会儿,才在两道锐光的瞟视下慌里慌张地令出必行,然后呼哧带喘搬回来——要知道,一大块纯粹的金坨子可正经不轻呢。
      瑟兰迪尔伸手接过来,在手里掂了掂,放好,随即摒退了侍女。
      “出去以后离门远点,去找些别的事情做,不许再靠近这里,我确定我什么都不需要!叫个侍卫在走廊尽头守着,除非我自己开门出去,否则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我!”
      侍女颇有些无措地躬身而退。瑟兰迪尔反手锁上了书房的门。
      脚步声带着回音渐行渐远,直至完全静默。
      书房里声息皆无,仿佛时间都已停滞,只剩下死一般的孤独。
      “我受不了了!”一声怒吼突然炸开,“我再也受不了了!今天,对,我决定就是今天了!从今天开始,我决定我再也受不了了!”
      瑟兰迪尔气急败坏,一把抓过换了几回才摆在那儿的金锭子,“啪”地掼在地上。
      是的,这就是幽暗密林王日常的情绪发泄方式——摒退左右,反锁房门,跳脚摔东西。几乎每经过一场政务会议、尤其是商务洽谈,都要例行公事般来这么一出。而这些日子,个个都是他“决定再也受不了”的“今天”。
      诚然,瑟兰迪尔身具许多迥异于常人、完全出人意表的行径,但这一点绝对不是。地位高不胜寒的人,因为不能说的秘密太多,可以说的人又太少,往往很容易养成自言自语的习惯。
      “我讨厌矮人!”爆发过一记之后,怒气平息了不少,可以开始独白了,“一看到他们那五短的身材、粗糙的皮肤、乱七八糟浓密绞缠纠结成一团的毛发我就恶心!我就忍不住要闭上眼睛!我就立刻想在幽暗密林入口处树起这种生物禁入的标志!就算他们肯付双倍的过路费也不行!”当然十倍的话可以……
      瑟兰迪尔心里很清楚,自己只是过过嘴瘾而已。只要与他们接触有利可图,他还是会压抑自己的情绪继续跟他们合作下去。这时的他并没有想到,许多年之后,他会真的忍无可忍到罔顾经济利益在幽暗密林边界插上这样的告示牌。他亲手在牌子上写道:皮肤粗糙、毛发凌乱者禁止入内!侍从们还道他是针对矮人,不识趣地提醒说:“陛下,应该加上身高的限制吧?”他气哼哼地一瞪眼:“比我矮的都算!”(阿拉贡,老丈人不好惹哈……)
      当然,目前的他还尚未感受到那个相似但更为难缠的威胁,所以依旧深陷在对矮人的不满中:
      “说真的,对于那些肯冒着瞎眼的危险跟他们谈生意的简直堪称自我牺牲的合作伙伴,他们难道不该多少补贴一点精神损失费吗?跟他们斗智斗勇赚来的那几个金币还不够我买眼药水的呢!梵拉呀,你们到底在想什么?矮人本来就是不该诞生的种族。为了保障神界在中土大陆的信誉,这种不合格的残次品难道不应该召回并销毁吗?
      “当然,我也不是那么以貌取人的。长成那么一副毁眼的模样,如果温厚纯良也就罢了。偏偏他们还傲慢、还固执、还贪婪!”等等,这三个词很耳熟,似乎是别人经常拿来形容自己的,“我必须承认,喜欢金币绝对不是缺点,但是,能不能在看到它们、或仅仅是谈论到它们的时候,不要露出那种饥渴的表情,至少稍微含蓄一点?”说到这里,自然而然地瞟向地上的金锭子,眼神“铮”地一亮,“而最最令人无法忍受的一点是,他们还不知感恩!我最讨厌不知感恩的人!那句谚语说得好:去了曼多斯神殿就回不来的,都是那些不知感恩的人!(大王,你们中土大陆的谚语有靠谱点儿的吗?)看哪,多瑞亚斯陈芝麻烂谷子的世仇我都压在心里了,以前铸造金银器的纠纷我都不翻旧账了,索林没头没脑地撞进来害我们的篝火晚会三次搬家我都不计较了,五军之战尽释前嫌出人出力帮了他们的忙,可他们是怎么回报我的宽宏大量的?他们给了我什么吗?翡翠项链是巴德给的,白银珍珠项链是比尔博给的,受益最大的他们给我什么了?埃尔波尔的地下金库,有分我一半吗?给莱戈拉斯制作仿真模型的时候,有给我免单吗?谈商业合作利益分成的时候,有多出让一个百分点吗?刚刚的谈判桌上,如果我咬紧牙关再多坚持一下……”话是这么说,他心里也明白:已经把价钱杀到那么低了,再强硬下去就谈崩了。
      “人类!我也讨厌人类!”王者的愤怒转移了,“他们阴险奸诈,满腹机心,嘴里说着一套,手里做着另一套,而心里想的,完全是第三套!他们的计谋总是相当深远,不进行到最后一步,谁也看不出他们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等到能看出来的时候,往往大势已去,想挽回都来不及了!他们最爱做的就是提出一个阳光普照、好像对大家都好的议案,实则是要诱哄那些人上当受骗帮助他们达成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人类从来就是个坏心眼的种族,再精明的精灵也算计不过他们。”
      作为中土大陆最成功的生意人,瑟兰迪尔必须是个人性的专家。他对人类的见解无疑是精准且独到的,这也正是在盖拉德丽尔夫人眼里那么敏感的莱戈拉斯到了阿拉贡面前就显得如此迟钝的原因。而瑟兰迪尔所愤恨的那种口是心非、暗度陈仓的行为,正在他看不见的萝林悄悄上演。
      “哦,这真是个重大的失误!世上存在着人类这么危险的物种,我为什么从来没想起提醒我的莱戈拉斯要远离他们?”虽然看不见,但父子连心的血脉羁绊依然让瑟兰迪尔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宝贝儿子,“要知道,这种生物的威胁性远远大于奥克斯!半兽人在一里外你就能闻到他们的臭味,还不等看见他们那恨不得溃烂到要流汤儿的狰狞面孔,你就已经拔出剑来了;而人类满面堆笑、一口白牙地凑过来,根本让你防不胜防!以前莱戈拉斯一直处于我滴水不漏的保护之下,所以这种教育做不做的也无所谓;但现在我知道了,再怎样密不透风的防护网也有罩不到的地方,幸亏他现在身在萝林应该不会出什么状况,等他回来一定得及时补上这一课!”
      瑟兰迪尔没有意识到,再怎样安全的地方也潜伏着不可预知的危险,等莱戈拉斯回来或许就已经来不及了。某些早期教育的缺失,会影响孩子的一生,就算后期想要倾力弥补,过了那段时间却再也补不上了。后世的人类管这种现象叫“输在了起跑线上”。
      “当然,这些还不是人类最可恶的地方。他们最要命的是,和矮人一样——不知感恩!为了这些人类,我做出了多大的牺牲!比尔博偷来的山之心,明明是交给我和巴德两个的,我应该有它一半的所有权吧!巴德用他那一半救了河谷城,而我出让了我的那半颗,等于救助了长湖镇,我难道不该因此得到整个镇子的产权吗?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只开放了贸易权。我在那边就赚到了那么几个子儿,居然还敢跟我收税!真是大胆!他们难道不知道,从来只有我收别人的税吗?税金我都交了,还有脸说我倾销(大王,您别占便宜没够了!),还说我垄断,还说我私设关卡——这最没道理了!我在奔流河流经幽暗密林的地方修了个水坝怎么了?每次费心费力把水位降到相平可以行船,难道不用花人工的吗?那些开过去就能赚得盆满钵满的商船,难道不该为此付一些低廉的服务费吗?(大王,注意相邻关系啊!您这样风评是好不了!)就为了这么点事儿,就说我雁过拔毛。平时呢?又说我一毛不拔。他们为什么一想到我就和‘拔毛’联系在一起呀?我要是那么喜欢拔毛的话,发际线早就跟那个林谷的傻瓜看齐了!(林迪尔:陛下,您的功力果然不是我能企及的!格洛芬德尔:我就说我劝不住吧……)
      “我的半颗山之心啊!算是白扔了!巴德只塞来一条翡翠项链,还敢说‘这个是补偿’,怎么补偿得了啊?那种鸡毛蒜皮的东西,比起山之心可差远了!那些矮人把山之心换了去,是要干嘛呢?给索林填了坟了!暴殄天物啊!还不如给我,至少我会收进宝库里好好珍惜啊。‘精灵是善良的种族’,这种便宜话是谁说的呀?(是托老啊,大王!)在知道这句野蛮的主观臆断之前,我从没想过这世上还有我不敢违背的规则!但是,如果山之心可以装进我的口袋里,我宁愿变成不那么善良的种族啊。”这不过是说说而已。瑟兰迪尔很清楚,他也就敢在看到机会时为幽暗密林稍稍刮一点小利益,见死不救之类的事还真是做不出来。“看着他们一锹一铲地把山之心埋掉,我难过得眼圈都要红了。那些人看到我惋惜的表情,还以为是索林做客幽暗密林的期间,我与他产生了深厚的友谊咧。这些人的想法真是奇怪透顶:你会和关在你家地牢的人产生什么友谊吗?但他们近乎无脑的猜想却让我蹦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至少那时看来是绝妙的——虽然,我是永远不可能狠下心去挖别人的坟啦,但是,只要是无价的珍宝,让我见过了,就算不能属于我,我也想要知道它的位置啊!于是,我说了一段大义凛然的话,简直大义凛然到像是瑞文戴尔的某人说的,‘索林出身高贵,是一位执著于复国、十分有担当的王子。虽然最后一时被财富迷了心窍,但仍不失为一代英雄’,然后伸手向后招,让为我捧剑的那个侍从把剑递给我,我好插在索林的坟上当做山之心的标志。我那把剑不是什么好货色,以前参加最后联盟的那把有点年头的我早收起来了,这些年用的都是新近打造的仿制品,便宜货,就算扔在荒山野岭也不可惜。”
      瑟兰迪尔所谓的“便宜货”,是按照他的消费水准衡量的,而且要把他那绝妙的杀价能力考虑在内。他的那柄剑,除了是新近出产、不算古董外,作为兵器的质量是毫不逊色的——毕竟,瑟兰迪尔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冒险。但就算是这么优质的一柄剑,因为五军之战时半兽人红了眼的冲锋陷阵,剑刃上也不免开了几个小小的缺口。
      “可是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被自己的一番话感动了,从侍从手里接过剑时,我的视线一片模糊。直到我把它插在索林的坟上,才看清那是奥克瑞斯特——兽咬剑啊!埃克希利昂用过的传说中的剑啊!冈多林的文物啊!剑鞘上艺术性的纹饰和剑柄上的宝石啊!我整个人都僵在那儿了,眼泪立刻就缩回去了——我这叫‘欲哭无泪’呀!”
      瑟兰迪尔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错误,但大错已经铸成,无法挽回,只好忍着心痛,回去再问捧剑的侍从。原来,前一晚,有矮人找到军营里来,感谢幽暗密林精灵王国帮他们对抗邪恶,山下之国无以为报,但矮人族铸造打铁的手艺天下知名。战争导致许多精灵使用的武器受损,他们愿意为之修理,保证完好如初,且性能更上层楼。
      “我想,有免费修理还附带升级的机会,陛下一定很高兴,就把您的剑一起拿去修了呀!”侍从自作聪明地说,“所以您今天用的,就是这把了呀。我看您千里迢迢把它从幽暗密林带出来一直拿在身边,肯定是要做备用的嘛!”
      “我那是要拜托人类帮忙打个水晶罩子,以后就放在长湖镇展览了!那种年头的剑对不老不死的精灵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人类,那是他们歌谣中英雄的遗物,那是历史上那场古老战争的见证!他们会不愿意花点钱瞻仰一下吗?我那个造成了这么大经济损失的愚蠢的侍从啊!如果他不是我的子民,我一定把他扔去喂了蜘蛛!我治下的精灵啊,除了脑筋不太灵光,真是没别的毛病!说起来,这也不能全怪我的侍从,也怪我,应该藏得更严实点让他根本拿不到。主要还是矮人,他们过于奸诈,得了便宜卖乖!明明刚得到那么一大笔财宝却说什么‘无以为报’,不管是撒谎还是抠门都要有个限度!好吧,那把剑对我来说,确实不算什么珍贵的收藏,但最让我窝火的是,如果我把它放在长湖镇,起到威慑半兽人的作用,至少能从人类那里得到一笔保护费——说得文雅点儿叫‘感谢金’;而放在索林坟上,那又本来就是我从索林手里拿来的,明明知道它在为矮人充当最好的警报器,却没有理由向他们收费啊!所以,我讨厌矮人呀!”
      发了这一大通脾气,瑟兰迪尔也大概冷静下来了。他长出了一口气,走过去蹲下身将那金锭子捡了起来,抱在怀里爱怜地扑掸着尘土——那么坚固的金锭子,已经完全变形了。
      “看看,多好!不管扭曲成什么样,以后铸成金币照样用。我喜欢结实的东西!所以我喜欢金子!我也喜欢银子!钻石更结实,所以我更喜欢!”抬手将变形的金锭子摆回它该装饰的位置,“希望那些侍女下次能记住我说的,这里不要那些易碎的、空心的、表面有精致花纹的东西!难道必须要把‘摔不坏’这个条件加上,她们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多么愚钝的理解力啊!我是喜欢发脾气,但若因此蒙受财产的损失,可就太不值得了。”
      说着,他带着赞赏的表情抚摸起原先金锭下的地板来:
      “我这书房的地板真是千锤百炼,被砸了这么多次也没碎。这么出类拔萃的石料,我要多进一些,用它们来修筑防御工事。”瑟兰迪尔默默心算着工事的规模,以及石料的用量,最后得出结论,“必须给我打折!”
      “说起防御工事,我讨厌战争!”这世上让瑟兰迪尔讨厌的东西相当多,“偏偏我一直卷在战争的漩涡里。最后联盟之战,我们那么多人走出去,只有三分之一的人回来,许多的父亲和兄弟都死在了战场,活下来的有很多也带着战争造成的伤残。不到三分之一的健康人要照顾这些伤员,要赡养死伤者的家眷,还要负担那三分之二的人的抚恤金!那真是这片森林最艰难的一段岁月,国民财富贫瘠到我想哭的地步。那时我走进金库,我的脚都能够踩到地板了!那块没有金币覆盖的裸露地板,是我心中永远的伤痛。直到今天,每当我想起这件事,都还会错觉自己是个人类的国王,而生活在我境内的都是一些人类!你们明明是精灵好不好?你们是可以转生的呀!为什么死了就再也不见踪影,在那边待上瘾了吗?请体谅一下你们牺牲了一定会为你们付抚恤金的仁慈的王,赶紧从曼多斯神殿回来,让他不必再继续支付抚恤金了吧!尤其你们的遗属也都拥有永恒的生命,我这抚恤金要支付到哪辈子去呀?或者Ada你从那边回来也行啊,我就可以卸任了呀!
      “这件事如此令人心痛,但毕竟几千年过去,我也可以不想了,但眼前的呢?五军之战,满地爬的大蜘蛛,杜尔哥多!都是些什么呀?我想偏安一隅,它们却不允许,一个个长着血盆大口杀上门来,你不抵抗就是死路一条!但抵抗的话……战争可是世上数一数二烧钱的事情啊!那些人员训练,那些粮草补给,那些兵器消耗——要不是莱戈拉斯喜欢,我才不会让他们用弓箭呢!我会打造一批优质的刀剑让他们去近身搏杀,就算刀剑也会砍出缺口来,但定期维修的费用也不是很高嘛。哪儿像弓箭,那一支支箭射出去,都是耗材啊!一想到我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胡言乱语的时候,这样的事情正在发生,我的财产每一秒都在‘嗖、嗖’地飞出去,我的心就在淌血啊!这根本就相当于拿一大包金币把它们砸死好不好?那你们直接扔金币就算了嘛,还省了制造的工夫呢。而那些可恶的敌人最过分的一点是,就算你取得胜利,成功地杀死了它们,它们也让你缴获不到一丁点有价值的战利品,只除了那些发了霉的面包!换言之,它们舞刀弄枪地冲上来那一刻,就注定了你要破财!所以说它们是邪恶的生命!我这些年有去无回、潺潺如流水的军费啊!”
      瑟兰迪尔咬牙切齿,两步跨到墙上悬挂的地图前:
      “不行!就算是为了这些侵略者,我也要开拓新的商路!东边已经发展得差不多了,合作方又相当靠不住,再说我也受够那些矮人和人类的掣肘了!我要找到更优质的财源。北边……”视线一路向北飘,“算了,回来吧,都要跑出地图了。南边看都不用看,如果我敢把手伸向萝林的话,那就不是经济问题,而是政治问题。我讨厌政治问题!政治问题就是最大的经济问题,以及用经济手段都解决不了的问题。西边……”瑟兰迪尔一眼盯住了夏尔,“西边果然是带来好运的方向!霍比特人聚居地!我喜欢霍比特人,虽然他们比矮人还要矮小,又同样的毛发浓密且身材走样,但那些吃了我的面包、喝了我的酒、就答谢给我白银珍珠项链的人种我都喜欢!这比尔博也真是的,我封了他‘精灵之友’,又三番五次派手下去看望他,他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吗?看来想让他主动提出做我在当地的商务调查员是没指望了。但我通过其他途径也搞清楚了,霍比特人胸无大志,贪图安逸,耽于享乐。高档奢侈品的话,恐怕除了比尔博没人具有购买力;他们又恐惧冒险,怕是很难接受那些时新的玩意儿;但如果是一些古典的、安全的、小型的、可以让他们的生活更加舒适和精致的东西——比如生发水,就是那种黑发的某人必须每天抹在额头上的东西,他们可以涂在脚面上,那会让他们的脚毛更加茂密。总之就是诸如此类的东西,绝对可以大赚一笔。
      “现在的问题就是,我的商队要怎么过去?敢挡我的财路,就算是迷雾山脉也要把它搬开!虽然现实中不可能做到,但我可以绕路过去。从北绕的话……算了吧,那边同样山隘重重,而且我不想和叫‘安格玛’的扯上任何关系!从南边,向萝林借道倒是没有问题,”算算时间成本,“不值!也就是说,必须横穿迷雾山脉。但那里又有半兽人盘踞,就算是相当侥幸,商队十次被劫一次的话,”算算货物成本,“不值!再说我也不能让幽暗密林的精灵去送死。如果派出足够多的人让他们不敢劫呢?”算算人员成本,“不值!我派出的人,必须够少,战力又要强,要能与半兽人多少周旋一阵,实在不行还得逃得掉——这需要极强的机动性。综合下来的结论是,必须是精锐的骑兵?幽暗密林的步兵与弓兵天下知名,但是骑兵……我手里人也有,马也有,但是骑兵……我又不要开疆扩土,目前的攻克堡垒和林间作战,骑兵基本派不上用场。难道专门养一支骑兵只用于行商?”算算培训和后续成本,“不值!话说回来,真的有骑兵那又怎样呢?就算能用最少的人、最快的速度到达目的地,那么远的路程,总不能将这一路的用度都带在身上,这不现实。蓝巴斯什么的又太贵了,我不考虑。而普通的行李辎重加上去,又会拖慢行进速度……”
      这是一道无解的题。一个人的思维方式总是固定的,每次瑟兰迪尔以“我受不了了”开场后,总会因循重复或至少相似的过程推演到这里,然后就再也进行不下去,因为怎么都算不过这笔账来。强迫自己算下去的话,烦躁和头痛就会接踵而至,直到再也无以为继,他的脚就会自作主张地带着他去后殿有莱戈拉斯的地方。
      与心爱的儿子在一起,是瑟兰迪尔生命中的最大乐趣。只要看着那清俊无瑕的小脸,听着那清灵纯然的笑声,一切不良情绪都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烟消云散,他会突然觉得就算是矮人和人类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于是他又坚持下去,直至在下一次的商务会议上看到他们,再开始又一个轮回。
      此时,他按照惯例想走出书房去找莱戈拉斯,都走到门口握住门把手了才恍然,宝贝儿子已经被他送去萝林了。瑟兰迪尔颓然叹了口气,果然不该让他去的。
      他一开始就不想让他去。收到盖拉德丽尔夫人的邀请信时,他本想找个婉转、体面、不伤感情的借口拒绝掉,反正水镜也看不到幽暗密林内部的场景。但那封自己明明已经小心收好的信,不知怎么的,还是被莱戈拉斯看见了——机密文件的保密工作还要再加强啊!其实怎么加强也没用,只要莱戈拉斯对着看守的侍卫嫣然一笑,就又都泄密了……
      他一直对莱戈拉斯保护过度,他知道;莱戈拉斯对他的保护偶有不满,他也知道。当他们在太多事情上意见分歧后,莱戈拉斯曾坦率地表明,他认为他们父子毫无相似之处。但在瑟兰迪尔看来,他们父子的最相似之处,就是同样高不可攀的自尊。以往,他限制莱戈拉斯的外出,那孩子怨愤得小脸都鼓起来了,却仍是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表情,潜台词是:“不出去就不出去!待在家里更好!”而这一次,他突然放弃了这种坚持,以一种最能展现他可爱的方式,有策略地跟他打起了消耗战。也许,是他从自己这里继承的聪明头脑让他领悟到,安全无虞的萝林、素有渊源的同族、不到万不得已自己也不愿轻易忤逆的盖拉德丽尔夫人,这是他最有希望挣脱自己束缚的一次机会。面对莱戈拉斯前所未有的撒泼与撒娇——顶着那样一张脸做出来,撒泼也变成了撒娇——自己这颗爱子的父亲的心实在难以抵挡。莱戈拉斯出生那天就以自己的存在告诉过他,世间有一种可爱可以让人喉头发痒,但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这种可爱增幅之后的效果是令人满口甜腥,后世的人类称这种现象为“萌到吐血”。在这样强猛的攻势下,他很快败下阵来,理智都还没有捋清思路,感情就已经操控着语言一口答应了。
      王者不能言而无信,一言既出,想反悔也不可能了,只好追加了一连串的附加条件,比如浩浩荡荡的护送队伍,比如列在纸上能铺出好几米远的“必须携带物品”清单。莱戈拉斯全都毫无异议地答应下来。而当自己最信任的亲随以一副“我真的没办法”的表情押着绝大多数的东西返回时,他就发现了他们父子的又一个相似之处——进退有度,知道什么时候该坚定、什么时候该妥协的高超的谈判技能!
      “亲爱的小绿叶,你怎么能对Ada使出这种阳奉阴违的招数呢?就算那些物品你都送回来,一箱金币你至少该留下,用不着你来为Ada省钱。虽然我承认,看到那一箱金币没有扔在萝林,心中确实涌起淡淡的欢喜,但一想到你在那边不知过得有多拮据,就算是再多金币也无法抚平我的忧虑。”
      本来是为了轻松一刻才想到这颗开心果,不料却弄得心情更加低落。瑟兰迪尔有些消沉地走回来,决定用生命中的其他乐趣来换换脑筋。
      与林迪尔不同,瑟兰迪尔非常喜欢看账本,这是他人生的第三乐趣。只要看到账本,心中再怎样深刻的绝望也会变成希望——这与林迪尔恰恰相反。如果有什么看账本都解决不了的情绪,他就会去自己的宝库逛一圈——这是排名在第一和第三之间的第二乐趣。(大王,您出息点儿吧!)
      瑟兰迪尔回到书桌边,打开账册之前,顺手摸了摸卧在一堆财宝上的小红龙的头——莱戈拉斯去萝林后,他就把它从莫利亚洞窟拿出来,摆在书桌上当镇纸了。
      一页一页翻看着账本,一点一点露出了笑容,紧张确实有所缓解。但是,第三毕竟是第三,与第一有着等级的落差,并不能让瑟兰迪尔的思路完全摆脱无解难题的困扰。而他很快发现疗效有限,长出口气摔下账本,决定还是去宝库走一趟,迈出两步却又觉激情不足。或许他需要一杯葡萄酒,出去和森林精灵们唱个歌跳个舞,围着篝火吃点烤肉,让自己彻底忘掉这件事。
      这时,他的头开始隐隐疼了起来。
      他的双手按住头侧,对自己说:
      “振作点儿,瑟兰迪尔!心爱的儿子和朴实的臣民不是你逃避困难的港湾。你该静下心来,好好用理性分析一下,面对这个问题,直到解决它!”
      于是他重新坐下来,一只手撑开掐住头两侧,另一只手执笔在账本空白处书写:
      “让我把关键字都提炼出来,一步步解构计划成行所需要的条件——第一,一支骑兵队。天哪!这种东西要是能从天上掉下来……哦,不,别灰心,不管多不可能,这回也要进行到底,让我们慢慢来!第二,一个补给站。商队可以从幽暗密林轻装上路,中途再补充物资。这种异想天开的事情……算了,反正已经这么不切实际了,我们不妨继续苛求吧。第三,为了成本考虑,路途不能绕远,这个补给站必须在幽暗密林通往夏尔的必经之路上。这简直……嗯?”
      这就是理性分析的好处,瑟兰迪尔一时间头痛全消。他扶着桌子慢慢站起,头缓缓抬高看到墙上,修长的手指直接敲中地图上的一点——瑞文戴尔!
      “对呀,瑞文戴尔!三个条件相交叉,这就是唯一且最好的解答!瑞文戴尔的地理位置恰到好处,又是天下知名的补给站(林秘书要哭了……),最重要的是,他们有一支骑兵!训练有素,身经百战,尤其是对抗迷雾山脉的半兽人,有着丰富的经验。这正好可以消除我最大的担忧,真是太专业了!我可以给他们一笔资金作为补给的费用,再用一些钱——绝对不必太多——雇佣这支骑兵来保护我的商队!这比我自己养骑兵或重新设立补给站都要廉价多了,真是太理想了!”
      但是……瑟兰迪尔却犹豫起来。说实话,像他这样的商业天才,不可能直到今天才注意到瑞文戴尔,光是眼睛从地图上扫来扫去的,就不可能忽略它——瑞文戴尔占地面积确实不大,但那个地名却是明晃晃的耀眼。但是,每次瑟兰迪尔都会在潜意识里第一时间排除它。因为他实在无法把“瑞文戴尔”和“商业合作”联系在一起。最后联盟期间,他见过埃尔隆德,以他看人的眼光,拿眼一搭就知道,这个老好人生来就是给世人各种盘剥的,都不必人家进行任何精巧的设计,他就已经把自己所有的都拿出来了。一只活跳跳的肥羊,但以赚钱为人生目标的瑟兰迪尔却从未想过磨刀霍霍去把他宰掉,他甚至刻意避免自己这样去想。他对此的解释是——那种不需要头脑都可以赚来的钱,他这种高端的生意人是不屑于去赚的,这是身为一个商人应有的自尊心!
      但做下这种决定的他体内的财迷属性却心知肚明——那个方向,有很好赚、非常好赚、真的非常好赚的一大笔钱,就那么放在那里没有收入囊中……这种发自内心、无法克制的痛苦,让他迁怒于那个地名及其主人。每次看到或想到“瑞文戴尔”或“埃尔隆德”,他都会怨念空前——这两个词汇尤其是后一个,简直是扎在他心中的一根芒刺。
      而这一次,依然是这种固定过程的重复。瑟兰迪尔很清楚,也许他根本不必联系埃尔隆德,自己的商队在迷雾山脉遇袭时,就能得到巡逻的瑞文戴尔骑兵的救助,然后队伍可以在那片小桥流水的好地方得到休整,被半兽人弄伤的人还可以得到治疗,最后装上满满的补给,挥手告别。只要从埃尔隆德嘴里迸出“同族之谊”、“义不容辞”、“救人于危难之间”之类的词汇,自己方才预算的补给费和佣金就可以全免了。这无疑会大大增加自己的利润空间,让这笔生意更加稳赚不赔。但是……
      每当他的善良天性和财迷本性相对立时,后者总是需要另一种解释。于是,他想到了一个现实问题:
      “对。我才不是不忍心呢。要知道,我的商队可不是一锤子买卖,那是要长期往来的,怎么能指望他们这种心血来潮、兴之所至的保护?我需要的是万无一失、送梵拉送到维林诺的保护!这一点瑞文戴尔能做到吗?就算我给那个濒临秃顶的老白痴一笔钱,他能把那支骑兵卖给我,或至少让他们只围着我的商队打转吗?他一定会说:‘哦,这不行,我们还有维护地方平安、救助过往行人的责任。’就算我继续跟他谈、许诺给他更多钱也不行。我讨厌抓住我的需求就坐地起价的人,但我更讨厌无论我怎么涨价都收买不来的人!所以,埃尔隆德真是我最讨厌的人了!
      “我讨厌矮人!他和矮人交好,所以我讨厌他!
      “我讨厌人类!他有人类血统,所以我讨厌他!
      “我讨厌诺多精灵!但我为什么要讨厌诺多精灵呢?”低头想了想,“好吧,我们的宿怨由来已久,而且要把最后联盟那时那些诺多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也算上。他有诺多血统,所以我讨厌他!
      “我讨厌辛达精灵!”不对,我也是辛达精灵,“好吧,就算他有辛达血统,那我也讨厌他!”(在大王这儿没理讲……)
      瑟兰迪尔怒气冲冲,他狠狠瞪着“瑞文戴尔”的地名,把它当做埃尔隆德,直接对它说起话来:
      “你知道你拥有什么吗?瑞文戴尔,地处险要,易守难攻,兵家必争之地;交通要道,四方交汇的枢纽,开个集市什么的那是最好不过了;风景优美,落叶飞花,处处瀑布,天生就是个旅游景点嘛;而且根据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什么‘白道巫师会’、‘远征誓师会’都在瑞文戴尔召开。如果是我的话,瑞文戴尔会议中心,只要每人收一个金币,就再也没有征战了。因为军费都交给我了,世界就和平了!(大王,你够了!)你知道你握有多好的资源吗?你从来不知道!人家是‘身入宝山空手归’,你是一直住在宝山里,却两爪空空,每天只知道躺在金山银山上睡觉!你这只老斯矛戈!”
      说着,伸手过去拍拍小红龙的头。(林迪尔:领主连我的嘴皮子都扛不住了,让他和这样的人在一起真的人道吗?格洛芬德尔:要不咱再想想吧……)
      “还有,风之戒维利雅。那种覆盖瑞文戴尔全境的,天然的治愈功能!这对经常受伤、经常流血的幽暗密林,是多么重要的功能!能把所在地变成休养胜地之类的经济价值我都不想了!它让你的地盘一年四季蔬果飘香,你的瑞文戴尔有这些,我的幽暗密林有什么?大蜘蛛倒是一抓一把。就算风之戒不能属于我,借用两天也好啊,也能减少点战争损失,哦不,是根本没有战争了!它还有抵御邪恶入侵的能力呢!它要是在幽暗密林的话,还会满地爬蜘蛛吗?你们瑞文戴尔,明明有风之戒守护就够了,还养什么骑兵啊?你是多有钱吗?我这连年征战的都知道他们贵得要死!
      “当然,最讨厌的还不是这些死物,而是人!你们瑞文戴尔的人我都讨厌!莱戈拉斯是我的心肝宝贝,在他身上我从不吝惜任何东西,什么我都要给他最好的。我斥巨资供给他最好的食物、衣服和玩具,但他渐渐长大了,他求知若渴。我想给他请最好的老师,他要学历史,中土大陆哪个历史老师好得过你吗?他要学文学,又有哪个文学老师比你强呢?可是我能把你请来吗?莱戈拉斯对航海有兴趣,埃兰迪尔的航海图你能借给我,但你能送给我吗?还好,他还要学武艺,这次我终于不用再在你身上打主意,我看上了格洛芬德尔,毕竟没有别的武学老师战胜过炎魔了!而且他活了那么多年,虽然比不上你,但教导莱戈拉斯历史应该不成问题。我早就准备下各种厚礼,却连提都不敢跟他提,因为根本不用提我就可以想见他的回答:‘我要跟着我家领主!我没饭吃也要跟着我家领主!我几个月领不到补贴也要跟着我家领主!’(大王,这事儿你怎么知道的?)你和你身边的,怎么全是这种人啊!我讨厌那些用钱就能买来的东西,可我更讨厌那些用钱都买不来的东西!(大王你是多纠结!)
      “好吧,不就是个历史吗?我活的年头也不短了,我自己教他!我给他讲多瑞亚斯的覆灭,我亲身经历的事:‘说到这个历史事件,就不得不提到精灵宝钻。宝石这种东西,你认为它不值钱,它就一钱不值;你认为它值钱,它就值钱;你认为它值多少钱,它就值多少钱。而当时,对于茜玛丽尔,整个精灵世界,乃至整个中土大陆,都处在一种对其价值非理性的认定中。在各方面的集中热炒下,积累了大量的泡沫,它的价格已经虚高到它本身完全无法承载的地步。如果这样畸形的流动持续下去,问题会越积越多;而这种流动一旦被打断,长久以来违背市场规律的恶果就会显现。矮人杀害了埃卢·庭葛王,致使两族结下世仇。但其实,埃卢·庭葛王之死,并不足以毁灭多瑞亚斯。你记住,王权的更替,哪怕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也只会引起短暂的动荡。矮人真正的罪恶是,他们带走了茜玛丽尔,打破了它在精灵世界内部的转移,留下了巨大的价值真空,一举导致了国民经济的崩溃……’我讲着讲着就讲成经济学了呀!(林迪尔:陛下,快来我们这边开讲座吧!)
      “我真是不明白,你的瑞文戴尔到底是有什么样的魅力,能让那么多人巴巴地投靠过去。那些处境交困的就算了,‘最后之家’是他们的希望——可不是吗?如果有一群人毫无理由地热烈欢迎我还给我白吃白喝,我会觉得那简直就是大海的西方!可不交困的又怎么说?比尔博和甘道夫,我邀请他们来我这边做客,都被他们拒绝了;而你那边,他们不请自来。幽暗密林比起瑞文戴尔到底有什么差距?除了气氛阴翳、满地大蜘蛛、我还要收费之外,还有什么别的缺点吗?(缺点够大了,吾王……)
      “看看,你都拥有多少东西了,居然还能把日子过成那样!我总是听人说你这么有钱那么有钱,开玩笑,我没见过哪个有钱人家里都快揭不开锅的!上次我派去问冈多林事宜的亲随回报说,你还穿着以前我在最后联盟见过的那身衣服呢!我早就说过——如果想在短期之内花掉一大笔钱,就去趟战争的浑水吧;如果想在天长日久的岁月里把不管多少家财都挥霍殆尽,就学林谷那个老笨蛋吧!”
      后来,瑟兰迪尔一番类似的话语,让瑞文戴尔的千年会计林迪尔一瞬间就泪流满面。他痛哭流涕道:“中土大陆幅员千里,却只有陛下一个明白人啊!”
      “怀抱着那么一堆令人羡慕的东西,却过着如此惹人同情的生活,真是让人切齿痛恨呀!我要是能拥有你的一切,不说风之戒和瑞文戴尔这些身外物,就算只有你的博学——我这除了赚钱什么也不会的人!(林迪尔:大王,您说这话是打算气哭多少人?)也早就……早就赚到更多的钱了呀!”
      瑟兰迪尔垂下头挽起衣袖,露出一小截左臂,低声喃语:
      “就算只用医术,也不该穷成那样嘛……”
      那里许久之前,曾有一道伤口,但痊愈后就消失不见,连个疤也没留下,皮肤光洁如初。
      那是在最后联盟之战中,他受的较严重的一次创伤。
      那时,父王欧罗菲尔刚刚丧生,他在战场上紧急接管了大绿林的一切。
      白天,他面无表情,指挥若定,谁也看不出任何不妥。
      夜晚,他躺在那里,也依然没有流泪,只是彻夜难眠,头痛欲裂。
      这样的日子,一天两天持续下去,是一定会出事的。
      终于,他在战场上闪了神。等意识回流,看清眼前的景象时,就只剩下一道白光。这时抽回右手横剑挡架已是不及,只好同归于尽般向前削去,同时竖起左臂护住头脸。
      千钧一发,血溅当场。
      他变招够快,那半兽人终是死于他的剑下;而他得到的,是一道歪斜的伤口,几乎与他的左前臂等长,深可见骨。
      战后回到营帐,斥退了左右,自己处理这道在他看来不算太重的伤口。但创口处汩汩冒出的鲜血,注视着注视着,不知触动了什么,多日以来压抑的东西突然崩泻而出,于是血泪相和。
      他不能让任何人看到这一幕。因为他自己都无法解释这一切。别人只会认为,大绿林的王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伤疼到哭鼻子了。
      自己的营帐不是什么太私密的地方,随时都会有下属闯进来报告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而且,他不认为现在还能靠自己的力量对付这个伤口了。
      于是,他捂着眼睛跌跌撞撞地走到了医帐去。
      这似乎与他不想见人的想法自相矛盾。但他想,那时,他只是本能地在寻找一点温热的东西罢了。
      而就在那天晚上,他见到了埃尔隆德。
      说实在话,那实在不是什么值得回味的场景。医帐虽然比普通营帐要干净一些,但仍是十足的凌乱——横七竖八的床位,丢在地上、卷成一团、染着血的纱布,偶有令人不舒服的味道传来;角落里躺着一个受了伤的精灵,应该是军需那边的,因为他在谆谆教诲即将接替他工作的后辈,两个人絮絮叨叨地读着账本。
      在见到埃尔隆德之前,他早就听说过他了。军士们都说,这位传令官大人,给人的感觉就像家人,如兄如父,甚至有思乡的小战士,会装病混到医帐里,只为了在他身边待一会儿。瑟兰迪尔听到这种传言时,只觉得不可思议,还曾揣测过埃尔隆德到底是怎样的天仙美人。
      这回真的见到了,他不说大失所望,也是深感平庸——垂顺的黑发,清俊的面容,眉眼是与那位传说中的公主有几分相似,神韵却大为不及。很普通嘛。这样的人,在精灵一族中,真是要多少有多少。
      传言不可信哪。
      他早就知道传言中有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比如关于自己的部分。在他的评价中,自己的容貌也只是中等偏上。他自出生起,就见过了包括多瑞亚斯王族在内的太多美貌的同族,就算是露西安公主,他也从未觉得她真有众多歌谣赞颂的那样超凡脱俗,所以自己的模样,也就是看得入眼了。尽管他十分注重自己的外表,但那完全出于个人喜好,不是为了装扮给别人看;虽然他也很清楚镜中的自己赏心悦目,但在内心深处,对自己美貌的杀伤力,其实并没有太多的自觉。所以,当他听说军营中无数人拜倒在自己的长袍下,并将他的美色与星辰之后相提并论时,他只说了一句:“有病去找我们伟大的传令官拿药啊!”然后出门发现许多人的目光悄然盯在自己身上,他也依然不觉得这是针对他的长相,只按照以往惯例猜测,这大约又是自己异常华丽的装束和手上过大的戒指扎了他们的眼,而这些,他是绝对不会向外人的眼光妥协的:“真是见鬼!看不惯就别看啊!”再然后,当他面对人类那种吐着舌头、淌着口水、恨不得直接扑到他身边来的赤裸裸的表情,他只觉得汗毛倒竖,恶心厌憎。在某些方面,他和莱戈拉斯,实在是有着一脉相承的迟钝。
      而这类事情带给他的最不愉快的经历,也是在这间医帐里。
      那时还是王子的他,在战斗中右肩挨了敌人一刀,不是什么拿得出手的伤口,不过破了点皮,流了几滴血。在亲随们的大惊小怪大呼小叫中,包括父王在内的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不得不来到医帐就诊。那时埃尔隆德不在,接诊的是个人类医师。他坐在那里,坦然褪掉半边的上衣露出伤口,歪着头等待敷药和包扎,但许久许久都没有动静。他可不认为这里的医生技术会好到让他一点感觉都没有。扭头一看,那医生手里拽着一截纱布,直愣愣死瞪着他裸露的肩头发呆。他一时怒从心起,扯起衣襟大步踏出帐外。
      次日,那些诡异的传言就有了奇妙的更新,内容是“冰肌玉骨”什么的。
      这次他就有经验了——自己艰难地一点点卷起衣袖后,他用一种警惕戒慎的眼光挑视着埃尔隆德。
      没想到,埃尔隆德只是微微怔了怔,就心无杂念地坐在他身边,拖过他的手——这多少让他瑟缩了一下,开始为他的伤口止血消毒。
      埃尔隆德有一种严谨缜密的气质,完全可以赢得患者的全部信任。在这样的医师面前,还没等他出手救治,创痛就好了一半。而瑟兰迪尔更是发现到,他真是天生做这一行的材料,他身上那彻底洁净无菌、不染尘俗的感觉,一股清水般的味道。自他坐在自己旁边开始,此前一直阵阵袭来的脓血味和刺鼻的药味,就好像被阻挡在外了。
      埃尔隆德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蘸了外创的药膏,轻柔地涂在他的伤口上。目光触到他审视兼防备的表情,埃尔隆德不禁失笑:
      “你不用这么怕我。医者父母心,医生是不会对自己的病人产生非分之想的。”
      瑟兰迪尔不知道,说出这种漂亮话的人几千年以后摸账本去了。当时,他只觉得面上一赧,为自己的“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悄悄地羞愧起来。
      他有些无措,却再也无话可说。幸亏随身带了佩剑来,他把它抽出来横在膝头,掏出手帕慢慢擦拭,竭力专注于手下的工作,假装毫不关心治疗的进度。
      这无疑导致了他的后知后觉。药膏已经搽上很久了,他才忽然意识到,这上药的过程并没有印象中必须伴随的抽搐与剧痛,只有一股清凉慢慢地渗入伤口。这简直是他最愉悦的一次创伤体验。
      “你有这么好的医术,没想过自己开个医馆吗?”没钱的话我给你投资啊。
      瑟兰迪尔的脑中已经飞快地转到该怎样分成了,却听见埃尔隆德的声音说:
      “人在生病或受伤的时候,最是精神脆弱,需要关怀。这种时候向人收钱,感觉……不太好吧?”
      说完,很自然地一笑。
      瑟兰迪尔从刚才起就发现,埃尔隆德的笑容很好看,爽朗,真实,带着几分毫无恶意的揶揄与睿智,一种生命绽放的美丽。他是个半精灵,并不具有他们这种纯血统的精灵身周自内而外散发的光华;但当他笑起来,面部内蕴而暄出的光芒竟强烈到刺眼,那在自己看来如此“平庸”的相貌竟也意外地生动起来。这一刻,他终于理解了那些用些小手段也要挤在埃尔隆德身边的人——就冲这笑容,这和煦到可以直接沁入心底的温暖,真的像亲人一样,是的,虽然五官毫无相似之处,但那种慈和宽厚的感觉,让他眼前恍惚出现了自己逝去的父王。
      他刹那间红了眼眶。左臂伤口的药效,也好像发作了,那条轨迹突然变得滚烫,串得他的脸颊也烧了起来。他急忙往旁边一甩头,对着角落里对账的两人吼道:
      “别念了!从第三行开始就错了!”
      然后呢?那个医帐的晚上,到底是怎么结尾的,他已经忘了。
      他只记得,当不久之后回到自己的营帐,钻在被子里,鼻端充盈着伤处传来的清香。这药膏和它的主人一样,清水般的香味,虽然很难想象清水有香味,但这是真的。这香味伴着他,父王去后首次,一夜好眠。
      现在,只是这样想着,这些不着边际、散乱的回忆,左臂那条早已湮灭在时光中的伤痕,竟顺着身体的记忆,从肘到腕蛇行一般地延烧起来。
      瑟兰迪尔发狠似的抬起手臂用力搓着,一边抬眼瞪着地图:
      “所以说,埃尔隆德,你真是我最讨厌的人了!”
      他抬起搓得也热起来的右手,手指轻轻抚摸着“瑞文戴尔”的地名:
      “明知是无价之宝,不能属于我,但知道你在这里,也就够了。”(大王,别傲娇了!直接去瑞文戴尔求献身吧,省得大伙儿跟着较劲了……)
      他收回双手,并拢覆在脸上,用力揉揉眼睛:
      “清醒一点吧,想点有用的事情。”瑟兰迪尔这样的人,从惆怅缠绵之类软性的情绪中抽身,总是比埃尔隆德那样的人要快很多,“让我们面对现实,我不可能拥有埃尔隆德的才智,我就是个只会赚钱的人(林迪尔:大王,您气死我了!)。我永远不可能变成埃尔隆德,再说,他那种漫天撒钱的日子我过一天就会生病。风之戒我也别想了,我顶多能照样打造个赝品自个儿戴着过瘾。现在唯一还有点希望的就是——”
      同样的手指,敲上同样的地名,这一回却充满了目的性和企图心。
      “瑞文戴尔!只要瑞文戴尔能变成我的,”脑内一番运算,“就算把我的金库都掏空了也不可惜!但是,这样做就行了吗?瑞文戴尔就能变成我的了?如果砸钱就能把它砸过来的话,你倒是给我个砸钱的机会啊!”
      导致无法砸钱的主要责任人,还是要被拉出来充当一阵标靶直到射成筛子。
      “我想要瑞文戴尔,你开个价,我把它买下来啊!我无意霸占你的领地,我只想要它一部分的掌控权,至少能随意调用那里的骑兵,我没有更高的要求。好吧,你瑞文戴尔目前经济困难是吧,我给你投资总行了吧?这应该算我入股吧?瑞文戴尔应该有我的一些份额了吧?可是你只需要向我绽开一个阳光四射的笑:‘谢谢您捐助‘最后之家’!中土大陆所有善良的人都会感谢您的!’可我要那么些人的感谢做什么!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我那些钱就算白搭了呀!我知道你笑得很好看,但这也太值钱了!就算我继续加码,把我的所有财产都轧进去,瑞文戴尔仍是与我无关,该是你的还是你的,你说你这是合作的态度吗?!跟你说‘互利’和‘双赢’你从来听不懂的,只有谈‘捐献’和‘赠予’才行得通!中土大陆的人都说我是奸商,他们怎么不说你这才是真正的欺诈?跟你这种人扯上关系,只会导致我的财产流失!(说对了,大王!)所以呀,”久违的头痛再次袭来,“要怎样才能让瑞文戴尔的一部分变成我的呢?”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瑟兰迪尔这次的头痛是无谓的。在所有的精灵王国中,幽暗密林的王室无疑最为出色,原因就是他们父子间的传承、父子间的同心。这个精灵国度的王子,总是能在登基之前就为王国做出杰出的贡献。正如欧罗菲尔王创立大绿林,有赖于当时瑟兰迪尔王子的大力襄助;而这一次瑟兰迪尔王的愿望,莱戈拉斯王子也事先把工作做在了前面——他到达萝林的第一个晚上,就开始和瑞文戴尔一方谈兼并;而从父亲那里遗传到的高妙的谈判技巧,已经被他用来达成“最后联盟”共识了。
      许久之后,终于对这些真相心知肚明的瑟兰迪尔王,欣慰地抚着儿子柔软的金发:“莱戈拉斯,你那时时显露的理想主义特征,曾让我非常担心,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你会成为幽暗密林的败家子和亡国之君。而现在,你不声不响就把Ada卖了个好价钱,看来就算你有机会继位,也能把我们的王国继续带向繁荣富强,这我也就放心了。”这件事让精灵族又增加了一条新谚语:可怜天下Ada心!
      然而,此时还懵懵懂懂、一无所知的瑟兰迪尔,依然在进行着重复的劳作:
      “还是那句话——理性分析。我现在要做的事儿,是把手伸到别人家去,越俎代庖去做别人的主。古往今来,要达到这种目的,最行之有效的办法,就是——联姻!”说出关键性的两个字,他开始绕着书桌转起圈来,心里盘算着低低自语,“可惜啊,我家莱戈拉斯和他家阿尔温年纪都太小,否则本是天作之合。”脚步突然停了,罪恶感铺天盖地而来,“天哪!我是昏了头了吗?竟然把脑筋动到我的小叶子头上!他是我最不可出让的珍藏,就算有再大的利益,也不能拿他的幸福去交换!那个什么阿尔温,就算所有人都称赞她温柔娴雅、知书达理、大家闺秀,是他们这一代最出色的女孩,那,她也配不上我的小叶子!这世上没有哪个精灵姑娘配得上我的小叶子!”舐犊情深的王仰头面向西方,以最虔诚的表情和最绝决的口吻立下誓言,“梵拉,我向你郑重发誓,绝不会让任何一个精灵夺走我的小叶子!任何一个女性也不行!(大王,快“呸”!一语成谶了要!)”
      一条路堵死了,瑟兰迪尔继续寻找其他可能:
      “还有什么可供联姻的途径吗?”思虑良久,不禁叹惋,“埃尔隆德为什么只有弟弟而没有妹妹呢?不然我这边正好王后出缺,来做我的续弦该有多好!这计划唯一的风险是,万一这姑娘是个和她那无趣、死脑筋、经济观念缺失跌破底限、整天琢磨那些虚无缥缈的事情、有很多特长就是不会拿一个出来赚钱、和他一起生活简直稳赔不赚的倒霉哥哥一样的人,”说着真的想象了一位和埃尔隆德长着同一张脸的女性,面部抽跳,“这样的日子过一天我就疯了!这种程度的为王国献身需要极大的勇气和慎重的考虑……哦不,等一下,这不像我,我正在犯常识性的错误!就算埃尔隆德真有个妹妹,她嫁到这边来,就成了幽暗密林的一份子,也就失去了在瑞文戴尔的控制力,也就是说,我非但不能对瑞文戴尔施加任何影响,还要多养一个人?也就是说,正确的方法不是找个瑞文戴尔的姑娘嫁过来,而是要像塞莱勃丽恩那样嫁过去,成为林谷的一员,继而掌握权力!塞莱勃丽恩西渡了,这真是个好消息!埃尔隆德失去妻子也很久了,只要他新一任的伴侣出自幽暗密林……”
      瑟兰迪尔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兴致勃勃地为埃尔隆德寻找伴侣这件事极其荒谬,内心也为自己要亲手把一个精灵姑娘推入他怀中而升起了微妙的不快。他把这种不快解释为擅自左右他人婚姻的愧疚感,于是本能地为自己开脱起来:
      “其实,嫁给埃尔隆德也没有什么不好。我又不是要坑害我治下的精灵姑娘。凭良心说,他是个好人,甚至可以说,是中土大陆最好的人——虽然穷得令人发指。但他绝对可以善待他的伴侣,不管那是谁,只要那是他的伴侣。任何人嫁给他都一定会幸福的。我不是早就知道,和他在一起只会占便宜不会吃亏,而‘绝不吃亏’正是我幽暗密林的原则。再说,我这也是为埃尔隆德着想,就当是我这老……朋友的一点善意吧。
      “所以,送去跟他结亲的这位姑娘可一定要慎之又慎地选择。大概想一想,需要满足三个条件:第一,虽然成为了瑞文戴尔的领主夫人,却依然将幽暗密林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能够听我这个王的调遣。哦,这一点对那些一嫁出去、胳膊肘就习惯性向外弯的女性而言,真是强人所难!第二,性格强硬,意志坚定,可以对埃尔隆德施加一些影响。这就更是难以做到——埃尔隆德可是昔日的宗主王吉尔加拉德都无法完全驾驭的人,什么样的女性能在感情上对他做到这种高度的征服?第三,他的前妻塞莱勃丽恩,是塞利博恩王和盖拉德丽尔夫人的女儿,完全继承了他们两位的美貌——其实这三位我都见过,实在没觉得哪里美貌。但这么多年过去我也有所察觉,我对人相貌的观感似乎与常人不同。在他们看来,我对美色的感悟力相当失灵。我见过那么多精灵,就只觉得我的莱戈拉斯远远高于平均水平,其他的,都是那么回事啦。但这件事情,最好还是按照普通人的标准来。埃尔隆德曾与那样的美人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一般二般的货色他根本看都不会看一眼。要一下子就让他惊艳的话,看来必须得是我幽暗密林的第一美人才行!但谁是我幽暗密林的第一美人呢?这些年我忙于赚钱,完全没有关注这方面(大王,以您的眼光,关注了没用!);现在时间紧迫,已经不容我办个选秀活动顺便赚上一笔了,一会儿找个懂行的问问吧!但是,这样的美人,单身的概率有多大呢?这简直就像天上掉金币那么渺茫吧。再说,就算她未婚,也一定是众多仰慕者心中的爱尔贝蕾斯,我实在不忍伤了我那些精灵小伙子们的心哪!”
      他停顿下来,坚定了一下心智:
      “虽然我是善良的种族,但这种程度的强迫我应该还是可以做到的。梵拉呀,我再向你发誓:不管最终找到的是谁,只要这位第一美人当前没有伴侣,我就是硬塞也要塞进埃尔隆德怀里去!不管遇到多大的反抗!不管面临多大的阻力!我的座右铭就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大王,教小叶子点儿正能量吧!)虽然,这样做的效果可能并不令人满意,毕竟只有第三条而已;若期待这位美人还同时满足前两个条件的话,就太白日做梦了……”
      虽然想也觉得比丝线还要窄,但好歹是条路啊。于是,把顾虑抛诸脑后、重新充满斗志的瑟兰迪尔,也找到了冲出书房的路。
      跑到走廊拐角时,险些一头撞在一直守在那里的侍卫身上。尽管莽撞的是陛下自己,那精灵守卫依然惶恐地单膝跪地以致歉。
      瑟兰迪尔认得他,这个精灵小伙子有着风趣的谈吐和灿烂的笑容——虽然比埃尔隆德还是差了很多,但也足够让自己的那些侍女红着脸跑开的了。拿那个问题问这样的人,应该再合适不过了。
      “起来吧。回答我一个问题——幽暗密林的第一美人是谁?”
      侍卫怔住了,不知是没有听清这个问题,还是不明白陛下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别像个傻子一样仰脸瞪着我,我叫你起来呢!回答问题!这很重要!认真回答!努力回答!正确回答!”
      侍卫一脸为难的表情,期期艾艾地挤出一句:
      “算未成年的吗?”
      “不许打莱戈拉斯的主意!”愤怒的暴吼把刚刚站起的卫士吓得差点重新跪下,“把他刨出去!在剩下的人里面找!”
      “要是算上王子殿下,可能还要仔细评估;既然不算的话,答案就已经很唯一了……”嗫嚅完这些,直愣愣地注视住王的脸,再不说话。
      瑟兰迪尔久久等不到答案,耐心用尽又急起来:
      “知道了就快说!看着我干什么!”
      侍卫投来完全理解不能的眼神,皱眉之后又眨眼:
      “陛下,您感觉不到吗?幽暗密林的第一美人,是陛下您啊……”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幽暗密林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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