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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捡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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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幽深,星汉斑斓,不知从哪里飘来几朵铅灰色的阴云,遮挡住了皎洁的月光。
桑阳行宫,殿阁楼台的轮廓淹没在茂盛的树影中,晕染成一团浅淡不均的墨色。
刻漏刚过子时,多数宫殿都已熄了灯。站在高处放眼观望,只有皇帝居住的清岚殿灯火通明,在这沉沉墨色中显得中格外引人注目。
虽然我在殿里没看到皇帝,但从侍卫的人数来看,那里确实是整个行宫防卫最严密的地方。
只是再严密的布防也拦不住武功已臻化境的赵长澜。
他像燕子撩过水面一样,轻盈地从墙顶窜到树梢,又从树梢飞上屋檐,几个起落之后,清岚殿已经近在眼前了。
“等等!”见他有从水面上凌波飞渡的意思,我出声制止,“咱们乘船过去。”
“船在何处?”
我指了指不远处的茂密树影,“那里有船。”
原来清岚殿建在湖中央,除了宫殿正门可以出入,朝向湖面的一侧还有个停船的码头,方便贵人们游玩。但平日里这码头都是空的,船则停靠在湖对面的树荫下,一个专门的船坞里。
这船坞是人工挖掘的,形如“早”字,藏在湖岸深处,平时除了停放各种船只,还兼具保养和修理之用。只是皇帝本人不怎么喜欢玩船,宠妃忙着搞事业没时间游乐,船坞冷冷清清,晚上只有两个小太监轮流看守。
我轻挥衣袖,释放出一丝梦力,那小太监便悄无声息地倒在地上,再起来时,看我的眼神已然不同。
“主人有何吩咐?”他恭敬地问。
“选只轻便的小船,打开坞门,将船开到对岸的清岚殿去。”
“是。”小太监领命,手脚麻利地放船,提起闸门。
这是一条渔家常用的扁舟,长丈余,中间有个棚子,能容纳四人对坐。小太监撑起长杆,熟练地操纵着小船滑了出去。
“林公子,你这人最吸引我的地方,就是你行事天马行空,让人永远我猜不透你要做什么。”赵长澜盘腿坐在船舱里,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我前几天闲着没事儿,探查过行宫的布局,这里的河道可以通往城外的桑虞河,若要逃命,这是一条比较安全的出路。”我撩开帘子往外看了眼,解释道:“那小太监看守失职,事后是要被问责的,也许因此丢了性命。总归是受我连累,不如顺便将他带出宫去,还有一线生机。”
“你倒好心。”赵长澜稀奇地看着我,似乎想确认我说的是不是真话,最后却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我能听到他内心的想法——【不就是个平凡无奇的小太监,一剑杀了,也不过是拂去衣袖上的一粒尘土。上位者的精力何等宝贵,值得在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上花费心思。这林公子不像是曾身居高位手掌大权的人,就算是神仙,也是个编外的散仙……】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什么叫不像身居高位的,我可是差一点点就晋级副主任医师的人,事业巅峰期的时候手下管着十几位患者好伐?
所以说,即便同在一条船上,我和赵长澜也不是一路人。
清岚殿周围灯火明亮,衬得湖面黑黢黢的,没人发现一艘小船悄悄横渡湖面,停靠在后殿的码头旁。
几个手持浮尘的太监斜靠在殿门外,打着哈欠,睡眼迷离。
嘱咐小太监原地待命,我被赵长澜用公主抱的姿势捞起来,眼前景花,下一秒就落在了殿顶的琉璃瓦上。
赵长澜用剑将房顶破开了一个洞,瞅了眼道:“如此安静,难道没人发现楚令妃已经死了?”
我盘腿坐下,摆出个五心向上的姿势,“你来刺杀的时候,难道没看见殿里有旁人?对了,楚茗心是怎么死的,死状可惨烈?毕竟是一代人杰,可杀不可辱。”
赵长澜道:“放心,当胸一剑,一击毙命。你猜第二天皇帝醒来,看到自己的枕边人被人杀了,脸上会有怎样的表情?那情形定是有趣,可惜看不到了。”
“说来也奇怪,不知为何,殿里的宫女宦侍一个个都睡熟了,像是有人提前放了迷药。林公子可知这是怎么回事?”
见我不理他,又问:“你这人行事果真奇怪,你不是来抢楚令妃的尸首么,为何不直接进去,反而要上屋顶?莫非你要悬一根绳子,将尸首钓上来?”
我听得眉毛一抽,加重语气道:“赵宗主,你不觉得自己话太多了么?”
“有么?”他无辜地看着我。
“有。你高冷人设已经崩了,以后你在我这里就是个话痨。”我无情地看着他,缓缓地说:“而且、我、什么时候、要抢楚茗心的尸体了,我看上去很像变态吗?”
赵长澜好脾气地请教:“那你为什么要上屋顶,你到底要做什么呢?”
我动了动手指,半空中突然出现一只棕色的玻璃酒瓶,瓶身被几缕金色的光丝缠绕着,旋转跳动,如有生命一般。
再一挥手,橡木制成的瓶塞“啵”地一声弹开,从瓶口中散发出一股带着清凉的酒气。
对鬼魂来说,这气味的吸引力,就好像走在炎炎酷暑的街头,又热又渴,商场大门里忽然吹来阵阵空调的凉风。
其实鬼魂大都不怎么聪明,行为多数靠某种情绪或者执念驱动,我只要守株待兔,它们便会自己送上门来。
这是我做鬼期间,从亲身见闻得出的经验性结论。
在瓶塞打开的一刹那,方圆数百米内的空气就像被人按了暂停键,有瞬间的静止。接着,无数躲藏在宫殿阴影里的鬼魂,开始蠢蠢欲动,发出嘈杂的低语。
“什么味道?”
“好香!”
“好凉快,好舒服!”
“乖乖,这是什么宝贝,你们这些贱人……谁都不许跟本宫抢!”
“呸,你算什么东西,谁抢到就是谁的!”
……
不是,都不是。
我闭着眼睛,凝神倾听,仔细寻找,终于发现一个特别的声音,空灵缥缈,又带着一丝沙哑,和其他的鬼魂格格不入。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又哭又笑,浅唱低吟。
“今生未必重相见,遥计他生,谁信他生?哈哈,当时留恋成何用,终是飘零,注定飘零。终归是,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谁,甘心做历史的垃圾,站起来吧,沉默的大多数!”
我心道:稳了,就是这位没跑了。
睁眼对赵长澜笑道:“赵宗主奇怪我为何不进屋,因为我要的东西本就不在里头。我又没有冰恋的爱好,楚茗心再美,死后□□也不过是皮囊一具,我要的……是这个!”
张开五指,掌心赫然出现一只紫色的光球。
这圆球晶莹剔透,仔细看去,竟是一只散发着淡淡荧光的气泡。
“什么东西?”赵长澜的眼睛看不到魂魄,但能感受到我手里有不同寻常的灵气波动。
“楚茗心的魂魄。”
赵长澜眼底闪过一丝惊异,看着我嘴角的微笑,沉默了片刻说:“林公子,你我亲如一家,你就给我透个底,你修习的……是正经仙法还是邪魔外道?”
“喂,你这人会不会说话!”我怒目而视,“什么叫邪魔外道,我正经收个魂魄而已,怎么就成邪魔外道了?我是贩毒了,滥杀无辜了,还是和自己亲闺女舌仑了?赵宗主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哦忘了你没有这东西——你有资格说我吗?”
越想越气,我仰天长叹,“我才是你们中间最善良无害弱小无辜的好人,为什么没人看到这个事实!”
赵长澜:“……”
赵长澜挑眉道:“我就随口一问,林公子你这么激动做什么?你弱小无辜和你修习邪魔外道有冲突吗?欲盖弥彰。”
我有点心梗,默念三遍“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看着赵长澜的脸,催眠自己“还有用、还有用、还有用”。
毕竟是顾拾舟的师尊,杀是杀不得的,再说杀了也可惜了,不如……嗯,就仿效我华夏国的办法,进行劳动改造吧。
至于如何改造,我看着手中楚茗心的灵魂光球,心中渐渐有个模糊的想法。
记得黄半仙曾经说过,仙器是依附于灵魂存在的,那么从理论上来说,即便楚茗心的□□死亡,只要灵魂不灭,仙器就不会消失。
历史上,有没有过两种不同的仙器一起合作的先例呢?我的“醉生梦死”加上楚茗心的“落笔成真”,两者的力量叠加在一起……
不急,来日方长。
我用手指轻轻捏住光球,塞进瓶子里。它一开始反应很大,剧烈地挣扎,但终究胳膊拧不过大腿,扑腾了几下,沉入了酒液里。
楚茗心这样强大的灵魂,还没有为这个世界发光发热,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泯灭了,着实有些可惜。
这样的好东西,先收藏起来,以后总会有用的。
将酒瓶举高,对着月亮,我赞叹道:“像紫水晶一样,真漂亮。”
这么美丽的灵魂,是我的了。心里有点小欢欣,有点小兴奋,这便是收藏家捡漏的快感吗?——果然,生活中从不缺少小确幸。
赵长澜抱剑坐在屋脊上,抬起眼皮瞧了我一眼,冷哼一声。
这人有时候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不理他。
酒瓶里原本有一个灰色的气泡,是赵长澜的大徒弟赵丹。这几日他一直是单人单间的待遇,此时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抖得厉害,像没头苍蝇一样飞来撞去。
紫色的圆球安静地沉在瓶底,一副冷眼旁观的态度,就在灰色气泡接近的一瞬间,突膨胀数倍,一口将对方吞没。
然后缩回原来的大小,沉入瓶底,继续安静。
“……”一滴冷汗从我额头滴落。
扭头看了看赵长澜,我欲言又止。
“怎么了?”
“赵宗主,”我有些虚弱地问,“你那位大弟子赵丹,家里可还有什么亲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林潇:“我单纯善良。”
顾拾舟:“……”
林潇:“我无辜弱小。”
黄半仙:“……”
林潇:“我心胸宽广。”
楚茗心&倾云子:“……”
林潇:“我惩恶扬善,替天行道!”
赵长澜:“呵呵。”
林潇:“我不是邪魔外道。”
众人:“是的,你是!”
……
应多位角色要求,本书已改名《魂修大佬的自我修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