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仙梦》吟柔

73、鞭尸

　　“然后，我便被带到这里，跟着几个嬷嬷，学习伺候男人的本事。”小月眼角微红，自嘲地说：“学的第一课，就是抛下做人的廉耻。无论吃饭、行走、睡觉，都不能穿衣裳，谁要有一点反抗，轻则挨饿，重则挨打。慢慢地，也就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和我一起来的女子一共三个，被打死了一个，病死了一个，最后就只剩我了。”

　　“十四岁，嬷嬷觉得差不多了，就安排人给我开口苞。我的第一个恩客，也是唯一的恩客，就是宗主。也许是我身子贱吧，一开始疼得要死，后来竟慢慢习惯了……”

　　我为她拭去眼泪，轻问：“那后来呢？你是怎么知道自己身世的？”

　　虽已过去了许久，小月忆起往事，身体仍不禁发抖。

　　“后来，有一天……”

　　那是一个雨夜，赵宗主在小楼宴请宾客，喝了不少酒。酒到酣处仍不过瘾，有人拿出“神仙膏”，点燃了给众人吸食。一时烟雾弥漫，众人搂着女人，手舞足蹈，丑态毕露，哪儿还有平日英雄大侠的样子。

　　小月围着纱巾，佩戴着金子打造的首饰，为他们跳舞助兴。男人们的目光在她的身上肆意流连，可她早已麻木不觉，舞步蹁跹，换佩叮咚，脸上带着训练有素的媚俗笑容。

　　“赵宗主，你这舞姬不错，我看上了，你老抬爱，送给我如何？你要不舍得，我用神驹踏雪跟你换！”有位武林世家的公子酒气上头，又吸了不少神仙膏，开始胡言乱语。

　　赵长澜素来是不用神仙膏的，也许是那天雨夜寂寥，扰动了心情，那天也吸了一点，眼神有些迷离。听了那人的话，哈哈一笑，说：“那可不行，她是我的种，身上流着我的血，别人可不能睡。”

　　那人以为宗主跟他玩闹，哈哈大笑，转头搂着怀里的女人消火去了。

　　整个厅里，只有小月一个人是清醒的。听了赵长澜的话，她先是一惊，觉得宗主怎么会开这样自污的玩笑，接着越想越害怕，巨大的恐惧像来自幽暗深海的怪物一样攫住了她，令她全身冷汗，头脑一片空白，练习了几百遍的舞步，也忘得一干二净。

　　好在那些男人已经神志不清，没人注意到她的异样。

　　第二天，她无缘无故发起了高烧。嬷嬷请了大夫，也看不出什么，只说是染了风寒。可小月心里明白，自己得的是心病。从小到大，她的直觉一向很准，那晚宗主无意中说的话，很可能是真的。

　　像监狱牢房一样互不相通的院子，从不露面的男主人，不能说话的仆人，突然消失的母女，供应不断的衣食……如果宗主就是她的父亲，那么她的许多疑惑，就都有了答案。

　　小月很小的时候，曾经在村里见过鸡农养鸡。母鸡被关在笼子里抱窝，被人喂水喂食，直到孵出一窝小鸡。她恍惚觉得，这宅院就是赵长澜的鸡舍，而她，则是里面孵出的一只小鸡。赵长澜亲自灌溉养育，等到小鸡破壳，便烹饪上桌，品尝这难得的珍馐美味。

　　小月被这恐惧笼罩，坐立难安。

　　小月虽然长期被花楼里的嬷嬷洗脑，视男女是事为寻常，可父女舌仑还是超出了她承受的底线。令她崩溃的是，赵长澜似乎察觉到她的猜疑，却毫无掩饰的想法，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兴致更浓了，似乎很享受她内心挣扎的样子，好像猫儿逗弄抓下的惊恐的老鼠，以为有趣。

　　无数次，看着这个男人睡去的时候，小月抑制不住心底的仇恨和杀意。可她不敢。她根本杀不了一个剑道宗师，而失手的后果，是她无法承受的。

　　她太怕死了。

　　她恨自己那个自私懦弱的亲娘，可骨子里却和她一模一样。于是她安慰自己：她还年轻，还可以等，等他疏于防备，等他年老无力，只要她活着，总能等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到那时……

　　没想到，机会来得这样快。

　　强大到不可撼动的宗主，竟然就被看似柔弱的青年一言击败。她才不管这青年是鬼还是妖，是善是恶，直觉告诉她，这是复仇的天赐良机，她一定要牢牢抓住！

　　听完小月的故事，厅中人陷入沉默。

　　黄半仙嫌弃地离地上赵长澜的身体远了些，说：“这人疯了！”

　　我冷笑说：“他不疯，相反还很聪明。他只是心理扭曲，变态了。”

　　小月忽然抓住我的袖子，垂泪道：“公子，你跟我遇到的男人都不一样。求你为我报仇，好吗？”

　　“我听到你们的谈话，我猜你们是想让宗主帮你们做一件事，但是没有威胁的筹码，是吗？我便是筹码呀！父女舌仑，天理不容，传出去定会被世人唾弃。宗主看重天冥宗的脸面，有了这些把柄，便可以威胁他为你做任何事！”

　　“对了，宗主的女儿不止我一个，那座大宅子里面还养着一个比我小许多的女孩。还有我这些年打探到的宗门秘密，都可以告诉你！我也可以作人证，哪怕上官衙，我也不怕的，只求公子为我报仇！”

　　我猛地站起来，在厅中来回踱步，又停住。

　　小月的身世固然悲惨，可对于我来说，这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老黄，你怎么看？”

　　“若这小姑娘说的是真的，赵长澜确实该死。”黄半仙厌嫌地说：“竟然跟自己亲闺女……呸，说出来都脏了我的嘴！这种人是怎么当上宗主，受万人敬仰的？世人的眼都瞎了吗？”

　　“因为他是天冥宗主，是剑道宗师，是正道魁首。”我站在赵长澜头侧，俯视他的脸。五十岁的人了，保养得很好，看着也就三十多。骨相端正，眉毛斜飞入鬓，鼻梁高挺，依稀能看出年轻时英俊风流的样子。

　　谁能想到这是个变态？

　　所以武力、智商、美貌这些东西，和人的品德无关，世人崇拜强者，一叶障目，总是不明白这个道理。

　　小月已经换上了林夜俊找来的女装，灰扑扑的，像是下人的衣服，但好歹比裹着那团纱顺眼多了。只是这么一打扮，显得年龄更小了，看起来就是个小丫鬟。

　　这女孩也不是个单纯的傻白甜。她很清楚自己需要什么，快速冷静地分析出我们的诉求，知道如何最大程度激起男人的同情心，在充分的感情铺垫之后，再提出合理的利益交换……啧，这世道，连孩子都不能小看。

　　“既然合作，我也要拿出我的诚意。我拿到了赵长澜的把柄，你呢，对我有什么要求？”我问。

　　穿上衣服的小月似乎换个人，气质和之前大不同。她舔舔嘴唇，伸脚踩上赵长澜的脸。最初小心翼翼的，发现足下的人真的毫无反应，且在场无人制止她的行为后，她胆子立刻大了起来，眼神亮晶晶的，带着兴奋和一丝狂热，一顿猛踩，又踢又踹。

　　“去死，去死，去死吧老狗，#&￥%#@……”小月边笑边哭，骂人的话根不要钱似的，一骨脑儿往赵长澜身上招呼，词汇储量之大令人惊叹。踩到两腿发软，声音嘶哑，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小月姑娘辛苦啦。”黄半仙扶着她坐下休息。凑过去一看，嚯，赵长澜的脸已经肿成了猪头，青一块紫一块，连亲妈都认不出来了，忙说：“可以了，留下狗命，还得给咱们干活呢。”

　　小月咬着牙，忍不住又踢了一脚，说：“只求能让此人得到应有的报应，此外别无他愿！”

　　“小月姑娘，你打完了？”我放下酒杯，挽起袖子，笑眯眯地走到赵长澜身前。

　　黄半仙看着我的笑容，抖了抖，“林先生，你又要干什么？”

　　我从腰上取下马鞭，拿在手里弯了个圈，试了试柔韧度，又直了试了试结实度，对鞭子的质量表示满意。我一路骑行，多亏了它策马奋蹄，才将一天一夜的路程压缩成八个时辰。作为一条优秀的马鞭，只抽马屁股实在太单调了，现在，主人又给它找到了新的用武之地。

　　“夜俊，过来，把他衣裳扒了。”免得抽坏了还得换新的。

　　林夜俊手脚麻利，很快把赵长澜剥得只剩一条亵裤。

　　“全脱了，一件不留。”我说。

　　林夜俊手放在亵裤的腰带上，看了我一眼，眼神有点纠结，那意思是：主人，你确定你想看？

　　鞭稍将白瓷碟子扫到地上，碎成数片。我吼道：“让你脱你就脱，给我脱！！！”

　　林夜俊一惊，手下用力，亵裤直接被撕成了两片。“哎呦，没眼看了，没眼看了！”黄半仙捂住眼大叫，将头埋在昏倒的美妇人胸前。连刚踩完人的小月也惊呆了，不知道为何刚才还好言安慰他的青年突然变身凶猛怪兽，挥舞皮鞭，嘴里似乎还喷着火……她揉揉眼睛，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

　　我让众人闪开，深吸一口气，狠狠一鞭抽在了草丛里紫红色的蘑菇上。“啪”地一声，清脆响亮，在场的男人闻声心底一寒，不由自主加紧了双退。

　　我抄起桌上的酒杯一口干了，心中快意，胸腔中似有一团热气汹涌膨发。将空杯扔在地上，我大笑道：“不懂怎么做人？好好好，我今日就来给你上上课，这第一节，就叫做《三字经》，你可听好了！”

　　说完高高挥起马鞭，狠狠抽下去。

　　“一日为师！”

　　“啪！”

　　“终身为父！”

　　“啪！”

　　“子不教！”

　　“啪！”

　　“父之过！”

　　“啪！”

　　“玉不琢！”

　　“啪！”

　　“不成器！”

　　“啪！”

　　“人不学！”

　　“啪！”

　　“TM不知义！”

　　“啪啪！”

　　……

　　也不知抽了多少下，等我念到“曰仁义，礼智信”的时候，紫蘑菇已经开了花，红色的渔网铺满白色沙滩，斑斑点点好像一副抽象画。

　　“呼，真解压，爽了。”我扔下马鞭，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抬头却见黄半仙、林夜俊和小月三人抱成一团，缩在远处的角落里，似乎发展出了意料之外的革命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