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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阿潇 ...

  •   半梦半醒之间,我仿佛又回到了结婚时购置的那套高层公寓。

      周六的早上,我赖着不愿起床,路易十四——我养的一只刚满两岁的拉布拉多犬,哈达哈达地跑进卧室,用它温暖粗糙的舌头舔我的脸。

      身边的男人翻了个身,不耐烦地让我把狗弄出去。

      他的导师最近正在竞争医院的副院长职位,他作为左膀右臂不得不带头冲锋陷阵,昨晚又一个令人精疲力尽的酒局。

      我知道他宿醉难受,抱起路易十四轻轻走出了卧室。临关门时,回头又看了那个男人一眼,却发现他的脸上模糊一片,五官就像被一只鬼手抹了去,有种诡谲的荒诞。

      路易十四又在舔我的脸,它下巴上新生的胡茬刺得我有点儿痒。

      “别闹。”我说,抬起手想要拂开它的头。

      等等,胡茬?

      猛地睁开眼,入目所见是素色的帐顶。铁钩子上挂着两只香囊,蓝色的穗子轻轻晃动。

      “顾拾舟?”我松了口气,有种莫名尘埃落定的释然。“……是你啊。”

      不过才相识一个月而已。

      白首如新,倾盖如故,人跟人之间的缘分,果真奇妙。

      见我醒了,顾拾舟凑过头来,探出鼻尖蹭我的脸,那神态有点像是路易十四,亲昵中带着丝讨好的意味。

      我轻笑,用小腿抵住他进一步动作,嗔道:“一大早的,发什么疯?”

      顾拾舟翻身定定的看着我,眼里透着温柔人青谷欠。低头从月要部溯流而上,若即若离地探寻,嘴里咕哝着,“贤弟,子谦……”

      “你叫我什么?唔……”舌头人申走井来,又是一个丝帛长的口勿。

      “够了,够了!” 我惊笑着说。

      他的口勿技和昨晚相比简直突飞猛进,害我两腮酸痛,头晕目眩,差点憋过气去。

      气息不稳地推开他,伸出手指戳开他的脑门:“适可而止,昨晚被你折腾了半宿,我后背差点磨掉一层皮,还有我这脚……你好歹照顾一下伤患。”

      顾拾舟从背后拥着我,把头埋在脖颈深嗅了几下,说:“一会儿给你揉揉。”

      我“嗯”了声,没说话。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相拥躺在床上,听窗外的蝉鸣声。

      忽然觉得,一辈子就这样消磨过去,也挺好。

      “贤弟,”顾拾舟轻声说:“我唤你‘子谦’可好?”

      林子谦,正是我这具身体的名字,因为未满弱冠,尚无字。平日村人称我林先生,被叫得次数多了便不知不觉习惯了这个称呼。

      可对于顾拾舟,我更希望听到他嘴里说出另一个名字,一个前世家人赋予我的、寄托了他们美好期待地名字。

      “你唤我阿潇吧。”我说:“这是我的小名,家里人都这样叫我。”

      “可是‘琴萧’之‘萧’?”

      “不是,是‘潇湘’之潇。我祖父好书法,别人说他的字‘潇洒有神仙醉酒之态’,他听了高兴得不得了。那时我正好出生,祖父希望我将来能继承他的衣钵,于是为我起了这个名字。”

      顾拾舟做出向往的样子,赞道:“能想出这样清雅不俗的名字,令祖定是个隐世大家。”

      “得了,少拍马屁。”我笑道,“后来,我便跟着祖父习字、学画,外出求学,慢慢长大,不知不觉就形成一副自由自在不好拘束的性子。现在想来,冥冥中早有定数。你唤我‘阿潇’,便是我的家人,自然和旁人不同。至于你么……我是从一叶小舟中捡到了你,你若是喜欢,我就唤你‘舟郎’吧。”

      这个世界的历史里没有羽扇纶巾的少年英雄,只有这个煮饭烧了厨房、为还债做苦力挣钱的的落魄公子。

      得了名分,顾拾舟高兴地连叫几声:“阿潇,阿潇,阿潇!”

      我答:“哎,哎,哎。”

      又说:“舟郎,舟郎,舟郎。”

      他答:“哎!哎!哎!”

      两人傻子似的相视一笑。

      顾拾舟摸着我的头发问:“阿潇家里可有兄弟姊妹?为何这段日子我从未听你提起过家中父母?”

      闻弦歌而知雅意,我忍笑说:“我父母早逝,家中也没有兄弟姐妹。不过,我已娶妻。”

      顾拾舟身子僵硬了片刻,半晌没有说话,似乎魂魄离体在外飘荡了片刻才归位。

      他强掩声音中的涩意,故作淡漠地说:“是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贤弟娶妻生子也是天经地义的事……不知贤弟何时归家,我也好同去拜访贤弟妹。”

      瞧瞧,这么快阿潇就变成贤弟了。

      本想逗逗他,看他这样竟有些心疼,笑着说:“傻子,在你心里我就是那样不要脸皮的人吗?”

      “我曾经娶妻不假,但是婚后不久妻子就难产而死。《大留律》规定妻子死后丈夫应守丧一年,两年内不得再娶。真要说起来,我娶你算是违律,若是被官府抓住,轻的打二十板子,重的革除功名永世不能科考。”我叹道,“我冒如此大的风险娶了你,你这人不感动就罢了,竟怀疑我的人品,冤枉我是那脚踏两条船的负心汉!”

      话没说完,就被顾拾舟压在身下一顿揉搓。我顾忌着脚上的伤,防守不利被对方反制,最终只能丧权辱国割地赔款。

      我掐着他的背,喘着粗气说:“那若是,若是你家中有妻有子,又当如何?”

      顾拾舟显然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毫不犹豫地说:“不知道。”

      “不知道?”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人,若她不贤不良,我便与她和离,从此两不相干;若她贤良持家,孝敬公婆,便请阿潇等我十年,待我还尽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的债,再去寻你。”

      我嗤笑:“你好大的脸面,张嘴就让别人等你十年。说不定你还债还上了瘾,十年后怕想不起我这个山中野人了。”

      “阿潇信我。”顾拾舟郑重地说:“若违誓言,天地厌之。”

      我早知道他没有妻子,心里并不太在意。伸手去挠他的痒说:“这个不好,天地厌你又如何,顶多让你淋几场雨摔几个跟头。我看应该这么说——若违誓言,罚每日被人瘙痒一个时辰,至死方休。你也算是含笑九泉了!”

      “我死不要紧,就怕阿潇孤枕难眠……”

      我呸了一声,伸手糊住他不正经的脸。

      正嬉闹间,听见有人在院子里说话,其中一个是钟大嫂的声音。

      “林先生在吗?”

      我见顾拾舟还没有出去的意思,瞪了他一眼,用唯一一只好用的脚将他踹下床去。拉过皱巴巴的长衫穿上,好歹把身上乱七八糟的痕迹遮住,祈祷钟大嫂不会注意到顾拾舟脖子上暧*昧的牙印。

      顾拾舟倒聪明,借口为客人烧水煮茶,躲去后院。

      钟大嫂满脸笑容地走进来,里提着个桑条编的吊手篮子,篮子上蒙着布,里头不知装着啥。

      “钟大嫂,您可是稀客,快请坐。”我苦笑说:“恕我不能起身相迎,实在是不方便。昨日一个不小心,扭伤了脚。”

      钟大嫂对我的脚表示出十分的关切,又对我的单身生活表示出万分的同情,最后话头一转,说:“林先生,你们男人自己过日子可真是不行,这肚子饿了也没人煮饭,衣服破了也没人缝补,我看你不如找个灶头娘子。花不了几个钱,做饭洗衣全都包干,林先生你就专心看书做学问,这不就是那个……那个两什么美……”

      “您是说‘两全其美’?”

      “对对,两全其美,一起美!”钟嫂子边说边瞧我的脸色,话中似乎意有所指。

      我心里也觉得怪哉,找厨娘这个念头是刚冒出来的,迄今只给顾拾舟说过。顾拾舟也不是多嘴多舌的人,没经过我的允许,他是不会去私自招人的,这钟大嫂怎么能猜到我的心思,或者说这纯粹是个巧合?顺着她的意思,我问:“那您认不认识什么合适的人,愿意来我这里干活的?不过先说好了,我就是个教书的穷书生,拿不出多少钱来。”

      “没事没事,不要钱……不,不是不要钱,要不多钱。”钟大嫂没留神说错了话,懊恼地咬了舌头,差点话都不会说了。

      “那人林先生你也认识,都是一个村儿的,知根知底,干活利落着呢,煮饭可是一把好手,您请了她来,可就有口福了!”钟大嫂卖力地推销着,“人家还会酿酒。林先生您不是想自己酿黄金酒吗?要我说,整个九里溪村的黄金酒,拉出来比一比,她家那酒可是是独一份儿!”

      我有点意动。桑阳当地的花果酒各有优点,也各有不足,譬如桂花酒甜腻,桃花酒浮躁,桑葚酒凝重,梅子酒酸气大,在诸多果酒里头,最合我脾气的就是黄金酒,不急不躁,意蕴悠长。如果她真能酿出上品的黄金酒,我留下她又何妨?

      “钟大嫂便直说吧,那人到底是谁?”

      “是我。”
      门外进来一个人,背着光瞧不见面容,只看出是个身材纤细的年轻妇人。待她走近,我才认出这人竟是秦川的娘,秦娘子。

      不怪我一时认不出来,她相比之前变化甚大。脸面干净,鬓发整齐,眼里没了压抑的疯狂,清透明澈。

      “是你?”我差点不顾脚伤站起来。

      这位可是发起病来差点将我掐死的狠手,先后嫁的两个丈夫都非常人,不可等闲视之。

      钟大嫂掀起盖布一角,露出里面满满当当的白皮鸡蛋来,说:“林先生,你看看,多好的鸡子!这是秦娘子给您的见面礼,我给您送到灶房去,一会儿让她做给您吃!”说着不等我阻止,就脚不沾地地跑了。

      我想追追不上,想喊顾拾舟他又听不见,坐在那里深感无助。看来有人找了钟大嫂作说客从中牵线,威逼利诱,这个厨娘我想留也得留,不想留也得留了。

      而这个幕后主使是谁,不做第二人想,黄半仙无疑。

      “行,你们厉害,全家齐上阵,我服了。”我对秦娘子说:“就是不明白,他怎知道我想找个灶头娘子,难道他能神机妙算不成?”

      秦娘子微微一笑,说:“林先生,这确实是我家夫君卜算出来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不该写任何涉及脖子以下的东西,我改!
    请求只让我改一遍行吗,别再轮了行吗?
    真的已经清澈见底了,渣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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