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水》言梦叶

10、玛利亚的未来（完）

　　“未来，我的名字叫未来。”

　　梦里总有一个少女在他耳边低喃。
　　他看不清她的模样，只知道她有最灿烂的笑容。如同阳光一般的少女，照进他灰暗的生活，给他救赎，给他希望。
　　当然这个虚无缥缈的梦只持续到两个月前，他便不再梦见那名少女了。
　　下课铃声刚响起，扎克利还未摘下眼镜，一抹桃红色的身影就跳到他的眼前。
　　“扎克利~~医生~”对方笑嘻嘻地朝他打招呼道。
　　“未来……”他无可奈何地喊着对方的名字，“我不是说了，让你在餐厅等我吗？”
　　“拜托，你难得来我们学校开讲座，人家想快点见到你嘛！”被称作“未来”的少女撒娇似的拉住扎克利的手。
　　对于少女的任性，扎克利也只是笑笑，并没有责怪她：“今天中午想吃什麽？”
　　“总之不想去学校餐厅。”未来吐吐舌，“学校里到处都是漂亮的女孩子，如果医生看上别人怎麽办？所以嘛，我要去外面吃！”
　　“我不会看上别人的。”扎克利揉揉未来的小脑袋，“我有你就够了。”
　　“呐。”未来眨眨眼，“医生也会甜言蜜语了麽？”
　　被未来这麽一说，扎克利的脸红了红。不过毕竟是大人，他轻咳几声，掩饰了自己的羞涩。

　　血腥玫瑰市的北面就是海。
　　几年前还在求学的扎克利，在这里租了一套公寓。双休日的时候，他的恋人未来会过来陪他。
　　“这是这周的药。”扎克利端着水杯和药，走向坐在沙发上的未来。
　　未来看看扎克利手里的药，微笑地接了过来。
　　不过她没有立即就吃，而是将药倒入水杯里中，然后搁到一边的茶几上。
　　未来突然抱住扎克利，依偎进他的怀里:“我好怕，我好怕明天就会忘记你。”
　　“不会的，相信我，未来。”扎克利一愣，马上安抚似的搂住未来，“最近头还是很疼吗？”
　　埋首在男人胸前的少女默默地点了点头。
　　“新药很快就配置出来了，再等等，给我一点时间……”仿佛承诺般，男人将少女拥得更紧了，“我一定会医好你的，未来。”
　　“医生，吻我。”她抬头，望着他。
　　他依言抱住她，亲吻她，两个人倒向沙发。

　　“这是未来最近的健康状况。”扎克利把报告递给身穿白袍的博士，“未来的健忘症越来越严重了。她现在已经想不起两个星期前的事了。”
　　“很正常。”博士神色疯狂地在计算机前一个一个输入实验数据，“未来的后遗症是几个少女里最轻的。她有无限潜力成为新的原液供给者。”
　　“博士，我在学校的时候就拜读过你的论文。”扎克利意有所指地说，“你提出的用人造芳香因子代替这个星球现有的自然芳香因子，是非常科学以及人道的理论。可是，如果再继续拿那些少女当试验品，我们和那些从少女体.液里提取香水原液的恶魔们有什麽不同？”
　　“当然不同！”博士转向扎克利，“我们是在拯救那些少女！我们是神，改变这个世界的神，你怎麽会把那些愚蠢的恶魔和我相提并论？”
　　扎克利声音充满着怀疑：“是吗？当为什麽我却觉得自己在做一件错事？”
　　“扎克利，你是一个天才。别让那些无用的情感左右了你的思想。”博士注视着扎克利，“如果我们能成功，将会使多少拥有芳香基因的少女们，从恶魔的爪牙里解脱出来？你好好想想！”
　　“可是未来她……”
　　“哼。”博士冷冷地笑道，“未来的未来在于你的决定。永远别忘记这一点，扎克利。”
　　扎克利阖上双眼，将内心的痛苦和矛盾深深藏了起来。
　　就算对不起未来，他现在也无路可退了，除了继续做下去，这麽做下去……

　　夜风徐徐地吹过，未来从床上坐起身。
　　扎克利不在身边。
　　未来看着床头的药，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他以为她什麽都不知道，其实……
　　未来从床头的抽屉里，拿出了录音机。
　　这是他去年生日的时候送给他的，像手机一样的通讯工具，但是又能记录下她的声音，就像是日记本。希望在她遗忘的时候，还能够记住这些。所以她每天和扎克利相处之后，都会拿出这个录音机，记录下自己的心声。
　　“扎克利，我爱你。能和你认识是我最开心的事。所以，就算有一天。我忘记你，也请你一定要把我找回来。”“嗞——…”
　　“哈哈，真是痴情！”穿着白袍的博士推开门，走进屋里。他的目光沉静而冰凉，像盯着猎物一样打量着床上的未来。
　　“你……”未来吃惊地拽紧被单，大声呼喊道，“扎克利！！！”
　　“别喊了。即使扎克利现在在这儿，他也不敢说半个不字！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博士残忍地说。
　　“不要过来！你要做什麽！”
　　“验收实验结果。”
　　“不！放开我！！！扎克利！救我！！！扎克利！！！！！”
　　门后，靠着墙的扎克利痛苦地抱住头，他不能进去，这是博士，也是他亲生哥哥的命令。为了救更多的人，他只能牺牲未来，只能欺骗自己，未来本就是一个试验品，他不爱她，所以……他不能也不会进去！
　　但是未来的哭喊声是那麽鲜明的传进他的耳朵里。
　　“未来……”扎克利的身子缓缓滑落，直到他的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他终于再也听不见未来喊他的声音。

　　现在正值午餐时间，餐厅里的人挺多的。扎克利和未来好不容易排到了座。
　　“真好吃。”扎克利点了未来最爱吃的培根卷。
　　“好吃就多吃一点吧。”
　　“嗯，好~”未来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扎克利宠溺地注视着她。
　　“老是吃学校里的饭菜，早就腻了。”未来抱怨地说。
　　“如果你早点告诉我，我就天天带你出去吃。”扎克利微笑地回道。
　　“我的好医生，我哪敢让你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啊。你每天都要见那麽多的病人，我怎麽好意思再去打扰你呢。”未来说得头头是道。
　　扎克利皱起眉头：“未来，你是知道的，我随时都可以，只要你愿意。”
　　“你会把我宠坏的。”未来轻轻叹了一口气。
　　“未来，你下午还有课麽？”扎克利转移了话题，“我下午可以来接你放学。”
　　“有三堂课啦。”未来闷闷地说，“好想逃课啊~”
　　“不可以。”扎克利像兄长一样严肃道，“好孩子就该乖乖念书。”
　　未来睨了睨表情认真的扎克利：“知道啦，扎克利~医生！”
　　“不过医生你下午没有事吗？”未来像想起什麽的问道，“我记得前天杰森大哥不是送了一名病人过来嘛？”
　　“嗯，那个病人的情况不容乐观。”扎克利说，“是很严重的车祸，病人现在还未脱离危险期。”他没有告诉未来，这个病人就是最近红得发紫的歌姬欧萝。
　　“好啦好啦！还是不谈这种话题比较好……”未来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唔，我得回去上课了，下午见！”
　　“下午见！”
　　目送着这抹桃红色的身影蹦跳着走远，扎克利不自觉地上扬起嘴角，露出有些哀伤又充满幸福的笑容。

　　才过了几个小时，天空就变得阴暗暗的。
　　教她们化学的亚当老师，望着窗外的天空，此刻似乎也显得极为不耐。
　　“今天我们就提早下课吧。”亚当老师温柔地对她们笑道。未来听到身后有几个女生低低地在讨论。
　　“亚当老师好帅啊……”
　　“是啊，如果他是我的男朋友就好了！”
　　“瞧你美得！不可能啦！亚当老师是属于大家的！”
　　往往对这样的言论，未来都是嗤之以鼻。
　　在未来眼里，最帅的当然只有医生。
　　“未来同学。”其中一名女生忽然走上前拍了怕她的肩，表情神秘地对她说，“我都看到了哦。”
　　“看到什麽？”她奇怪地皱起眉。
　　“你的男朋友！”
　　“对啊对啊，是医生吧！”其他几个女生纷纷出声附和。
　　“就是今天早上来我们学校开讲座的那个！未来同学，没想到你这麽厉害！连年长的男人都能……”
　　看着这几个女生挤眉弄眼的模样，未来并不觉得欢喜。
　　“这好像和你们没关系吧！”未来一边收拾书包一边说。
　　“什麽嘛！好冷漠！”
　　“未来同学你怎麽能这样啊！我们只是关心一下你！”
　　“谁要你们关心了？”未来看着这群叽叽喳喳的女生，“你们很烦，离我远一点！”语毕，就丢下这群面色难堪的女生走出了教室门。
　　门外，一名面容清秀的男子跟了上来。
　　“这样可不行，不好好和同学相处的话，会被欺负的哦！”
　　“你是谁？”未来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这个跟上来的家伙，“我不认识你！”
　　“连性格都变了麽？未来，你忘了吗……”男子突然倾身，用手帕捂住未来的口鼻。
　　“唔！”下一秒，未来就晕厥了过去。

　　当扎克利来学校接未来的时候，听到的却是——…
　　“什麽？她和别人走了吗？”
　　“是啊，和一个男人哦！”
　　“长得还不错呢！”
　　“未来同学就靠在那个男人的怀里走掉了！”
　　“好过分啊！”
　　“就是就是呢！”
　　几名女生你一言我一句地说道。
　　见扎克利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女生们偷偷互相对视笑了笑。
　　“知道了，谢谢你们。”不过扎克利没有久留，仅仅冷淡地表示感谢后便迅速转身离开。他边走边联络杰森。
　　“喂，扎克利？”
　　“杰森！未来被我哥带走了！！！”

　　“放开我！你这个变.态！”苏醒过来的未来又吵又闹地挣扎着。
　　“啧。”男子换了一件舒适的居家服，他十分不悦地看向被捆着还有气力怒骂他的少女。
　　“你再不放开我！扎克利会把你大卸八块的！”
　　一听到扎克利的名字，男子“哈哈”笑了起来。
　　“有什麽好笑的？”未来怒瞪着眼前这个笑得像疯子一样的家伙，“扎克利他会保护我的！”
　　“你这小丫头！”男子走到未来身前，抓起她的头发就向后拽。他注视着她抬高的脸，语气阴森且冰寒，“他救不了之前的‘你’，自然也救不了现在的‘你’。”
　　“什麽意思……”未来顾不上头皮的疼痛，这个变.态家伙的话引起了她的注意。
　　他放开她的头发，拿出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什麽意思？你的记忆是不是只有从两个月前开始的？”
　　“扎克利说我只是因为受到车祸，所以……”
　　“那是谎言！”
　　“不，扎克利他不会骗我的！”未来拼命摇头，拒绝相信他的说辞。
　　男子低下身，摸了摸未来的脸蛋，然后咧嘴笑道：“不，他欺骗了你。他是个骗子，连我这个哥哥都欺骗！”
　　“不可能，你才是骗子……”
　　“那你来听听这个，就知道到底谁是骗子了！”男子转过身，从身后的架子上取下一个录音机，又从口袋里拿出几块芯片轮流插.进录音机的接口里。他背对着她说，“好好听听，这是谁的声音……”
　　“扎克利欺骗了我。为什麽他同意让我成为试验品，还把我交给这群疯子？扎克利！你告诉我理由啊，你明明从来没有爱过我，为什麽要一直欺骗我到最后！”
　　“你的哥哥根本不想做什麽解救他人的好事。你们所谓的实验，只不过是想把普通的少女改造成香水原液而已……”
　　“我马上就要忘记这一切了，但我对你的，我决不会原谅你。”
　　“我恨你！我恨你！！！”“嗞——…”
　　这是她的声音，从录音机里被播放了出来。
　　她对这些内容一点熟悉感都没有，只是对这声音里强烈的感情，感到莫名的心痛。未来沉默地闭上眼。
　　“当然这只是过去的一个‘你’的录音日记。”男子收回了芯片，“我这里还有好多，每一个‘你’的声音，你想听吗？”
　　“……”她低下头，轻声呢喃道。
　　“你说什麽？”男子凑近他那张俊脸，“你想问我什麽？”
　　“我是第几个‘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