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生丸之雾隐》东方黄瓜

4、第四章

　　铃是被四处寻找的珊瑚带回去的，枫姥姥看着她安详的睡颜，微微叹气。
　　“枫姥姥，你为什么叹气呢？”铃睁开眼睛，清澈的目光凝视着她。
　　“铃，你醒了？”枫姥姥慌忙俯身看她。
　　“杀生丸大人呢？”铃坐起来四下打量，过了片刻一拍脑袋，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应该是在做梦吧，我现在是在家里面嘛。枫姥姥我跟你说，我这次做的梦好奇怪哦，这次是我睡在那片树林里，杀生丸大人来找我哦……好奇怪是不是？”
　　枫姥姥看着她什么也记不得的样子，忍不住打断她问道：“铃？你真的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铃奇怪地问她。
　　枫姥姥急了，“你不是在做梦，你是真的去了森林啊。”
　　“啊？不是吧？”铃捂住嘴，睁大了眼睛，“我真的去了森林？”
　　枫姥姥严肃地点点头，又把那封杀生丸扔在地上的信递给她，“这是你昨晚留下的信。”
　　铃慌忙打开一看，越开越惊讶，抬起头急急解释：“可是……可是我明明没有这封信的记忆呀……啊，对了，你刚刚说昨天晚上？”
　　铃慌忙转头看向窗外，天色依旧是暗沉沉的，夜色浓重，还有几颗繁星点缀在空中，她忽然不安起来，转过头急急问道：“枫姥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说昨天晚上，是什么意思？杀生丸大人来接我……”
　　看着她慌乱而不知所措的面容，枫姥姥知道她真的是完全记不得了，解释道：“今天是你们约定的第三天晚上了。”
　　晴天霹雳！
　　有一段时间铃失去了任何反应。
　　过了好一阵，她才下意识地问道：“那杀生丸大人呢？”
　　枫姥姥凝视着她，目光带着点儿不忍，“他已经走了。不过你不用难过，其实留在村子里……铃？”
　　铃从地铺里站了起来，匆匆收拾着要往外走。
　　“铃，你这是？”
　　铃拿了一把小刀，穿上鞋，闻言转头朝她爽朗一笑，“我要去找杀生丸大人。”
　　“可是他已经走了。”
　　“我知道。但是我还是要去找他。”铃的话很平静，然而平静后面却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她低头想了会儿，走到枫姥姥面前跪对着她，认真地说，“我已经想通了。以前我总在想，人类和妖怪的时间不一样，这么多年，杀生丸大人一点都没变，但是我却一点点地变了，说不定再过几十年，我就会慢慢地变成一个欧巴桑，老太婆，身体越来越弱，恐怕连走动都会困难。这样会给杀生丸大人添麻烦吧？可是在那棵树下面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了杀生丸大人来找我。以前都是我一直追着杀生丸大人，生怕有一天追不上他了，但是现在……”
　　铃的笑容柔和得像晨曦的阳光，那一瞬间，她脸上的阴霾像是全部消失了，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对于我来说，不管我能陪杀生丸大人多久，只要能留在他身边，我就会很幸福，我想把这份心意转达给他。不管他最后是不是选择了我。”
　　她站起来挑帘离开，枫姥姥看着她离去，却找不到话阻止她。在她身上，她放佛看到了姐姐桔梗的影子，对于某样事物的执着和坚持。她无法阻止她。
　　“等等！”枫姥姥叫住铃。
　　铃转头看她。
　　枫姥姥走到她身边，在身上摸了摸，掏出几张符咒递给她，“这是弥勒炼制的符咒，上面还有我的灵力，或许你能用到。”
　　铃接过符咒，上面的花纹很奇特，纸张也比弥勒平常用的要好很多，确实是比较强大的符咒。她忍不住深深弯腰：“谢谢。”
　　“去吧。”枫姥姥说，“如果遇到危险，赶紧回来。”
　　“嗯！”铃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你想去寻找杀生丸大人吗？”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荒野里寂静无声，铃拿着匕首左顾右看，“谁？”
　　“我是你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嘻嘻笑着，又问道，“你想去寻找杀生丸大人吗？”
　　“当然想。”铃点点头。
　　“那么，接受我的力量吧。”那个熟悉的声音蛊惑着说。
　　铃忽然想起了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是在梦里，不由惊讶道：“啊，你是那个……我？”
　　“你记起来了？”那个声音又笑起来，“没错。怎么样，要接受我的力量吗？”
　　“不要。”铃警惕地拒绝了，“你根本不是我！昨晚上是你迷惑了我吧？我再也不会上当了！”
　　“那么你不想去追杀生丸大人了吗？”那个声音说。
　　铃紧闭着嘴巴，不回答，专心赶路。此后无论那个声音怎么诱惑，她死都不开口。
　　心中还是恐惧的，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怪物就在她的梦里，如影随形地跟着她，而她不是珊瑚戈薇，有灵力。唯一能做的，只有坚定地拒绝。
　　但是虽然她想去找杀生丸，可她不认识路，一个人走在荒野里很快就茫然了。那个声音又在诱惑她，好几次差点答应，但是在最后关头又坚持拒绝了。
　　“没有我的帮助，你永远也找不到杀生丸大人！”那个声音终于愤怒起来。
　　铃紧闭着唇，目光倔强。
　　很快天亮了，铃走到了一座高大的山峰脚下，那里面有个峡谷，铃准备穿过峡谷一直往西，到达西犬国。不过她不知道的是，这里有妖怪的传闻，所以当她走进去的时候立即遭受了一群野狗妖的攻击。
　　“接受我的力量吧，否则你会被撕碎哦。”当那群野狗妖冲过来的时候，那个声音又响起来，里面势在必得的意味很明显。
　　“不！”铃坚定地摇头，从怀里掏出符咒扔出一张，强大的灵力光线把那群野狗的挡住了。她开始拼命往前跑。
　　匆匆逃出山谷，铃看后面的野狗妖没追过来，松了口气，说：“我不用靠你的力量。”
　　“哼。”那个声音冷哼，“以你现在的体力，你以为你能够到达西犬国吗？”
　　铃走了一个晚上，被野狗妖追了一阵，有些筋疲力尽，闻言也没什么表示，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声音，她决定不理会她。
　　肚子有点饿，她决定先去河里抓一条鱼来填饱肚子。她是捕鱼能手，熟练地把裤腿拉起来，在那个声音的絮絮叨叨下了河，耐心地捉起鱼来。
　　“喂，你这个样子捉不到鱼的，如果你肯借用我的力量……”
　　“抓到了！”铃开心地捉住一条活蹦乱跳的鱼，爬上满是青草的岸边，用小刀弄掉鳞片，开心地吃起来。
　　吃饱了之后，她又开始往树林方向走，那个声音依然在蛊惑她，但是自始自终她都不予理会，直到一只鹰忽然出现。
　　那只鹰非常巨大，翅膀张开的时候能形成一片笼罩几个人的阴云，它的爪子非常锋利，亚麻色的羽毛在风中飞舞着，眼睛锐利如刀。
　　“如果你不借用我的力量，会死哦。”那个声音说。铃气喘吁吁地跑到一边树干后面，手中握着小刀和最后一道符咒。先前扔出的三张符咒都没有把这只鹰打下来，看来是一只强大的妖怪。而且它能在天上飞，铃怎么逃也逃不掉。她的额头上已经坠满了汗珠。
　　“借用我的力量吧！”那个声音急切起来，“你为什么这么冥顽不灵呢？我喜欢杀生丸大人，你也喜欢他，只要合着我们两人的力量，就可以找到他。”
　　“不，你骗人。”铃坚定地摇头，拔腿往前方逃跑。
　　后面的鹰追了过来，铃扔出了最后一道符咒，稍微抵挡了一下，慌慌张张地跑出森林，然而令人绝望的是，前面是一个断崖。
　　杀生丸大人……
　　铃闭上了眼睛，如果杀生丸大人在，他一定会救我的……
　　不！
　　铃忽然睁开了眼睛，里面满是坚定的光芒。
　　我不能一直给杀生丸大人添麻烦，我要自己努力。
　　庞大的鹰俯冲下来，铃告诉自己要冷静，那个声音还在头脑里不断劝说她，她的目光紧紧盯着上方，手中的匕首握紧。
　　在鹰爪抓住她的瞬间，铃忽然将匕首插入鹰的腹部。那只鹰怪没想到弱小的人类居然会反抗，吃痛之下甩开了铃。铃被扔到地上，幸好下面是厚厚的茅草，鹰飞得又不高，才侥幸得没有摔得断手断脚，不过身体也像是散架似的特别难受。
　　那把匕首里面含着灵力，铃扎得很准，鹰在天空哀鸣了一阵，一头栽下来掉在旁边，翅膀抖动着，看起来快要死了一般。
　　铃长长松了口气。
　　“哈哈，想不到你这个小丫头居然还有一手。不过，现在你没有了符咒和匕首，该怎么去西犬国呢？还是借用我的力量吧。”
　　铃无视了那个声音，走到奄奄一息的鹰怪身边，小心翼翼地说：“如果你能帮我一个忙，我就把匕首拔出来。”
　　鹰怪的眼睛看着她，没有说话。
　　铃又靠近了一些，“我知道你能说话，你能抵挡我的符咒，说明你很强大，帮我一个忙怎么样？不然你就会死哦。”
　　“你这个该死的人类！”鹰怪咆哮，“赶紧把匕首拔出来！”
　　“除非你答应我带我去西犬国。”
　　“好吧，快把匕首拔出来！”鹰怪叫嚣。
　　铃忙蹲到它的腹部间，很快找到了匕首的把，握住，叫了一声“我要拔了”之后奋力一拔，匕首拔出来了。
　　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血也不流了。这只妖怪的痊愈能力很强大啊。
　　“该死的人类！”鹰怪恢复了一些体内，立即咆哮着要杀掉铃。它转过头要去啄铃，它的喙特别硬，能轻易地啄穿石头，这个人类这么脆弱，肯定会被啄穿！
　　“你反悔！”铃没有急着逃跑，在它的头伸过来的时候迅速又把匕首插进了快愈合的伤口。
　　鹰怪惨叫一声，“快拔出来！”
　　“如果你带我去西犬国，我就把匕首拔出来。”铃严肃地说。
　　鹰怪痛苦地不停应诺：“好好好，你赶紧上来，我带你去西犬国！”
　　铃艰难地爬上鹰背，鹰痛得要死，一直在催促她，待铃爬上去之后，它便立即展开翅膀冲上天空。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铃听到那个声音不甘不愿地说：“想不到你还挺聪明的嘛。”
　　“这次我一定能找到杀生丸大人。”铃的双目满是坚定。
　　飞了大概一天的时间，鹰停了下来，“西犬国到了，快把匕首拔掉！”
　　“可是前面还有山……”铃望着前方笔直的山峰，又拍着鹰威胁，“你不想拔出匕首了吗？”
　　“该死的这里已经是西犬国的领域了！我进去的话会死的！”鹰愤怒地咆哮。
　　“好吧。”铃不甘不愿地说。
　　鹰停在山脚下，催促着铃，铃看着它痛苦的样子，警告它不准再攻击自己之后拔掉了匕首。匕首一被拔掉，鹰就慌慌张张地飞走了。这座山上大妖怪的气息太浓厚了，它不敢乱来。
　　铃仰望着似乎看不到顶部的山峰，握握拳头，鼓励了一下自己，“都已经到西犬国了，只要翻过这座山，就可以见到杀生丸大人！一定要努力！”
　　她说着，努力开始往山上慢慢地攀爬。她没注意，一直在诱惑她的那个声音已经消失很久了。她小心翼翼地爬到高处，脚下是万丈悬崖，一颗小石头下去，完全看不到坠落地点。
　　好可怕！
　　她停下来，喘了口气。忽然间，周围弥漫起浓浓的雾气，就像是她经常做的那个梦一样。她稍稍侧头，忽然看到白色的雾中一道挺拔的熟悉背影在慢慢离去。
　　银色的头发，白茸茸的妖尾，那是……
　　“杀生丸大人！”铃忍不住大叫一声。
　　那个背影没有回头。
　　……不对！这里是悬崖，杀生丸大人不会出现在这里。铃告诉自己，还有，如果杀生丸大人在的话，一定不会抛下自己的。
　　对，他一定不会抛下自己的！
　　铃的目光又坚定起来，她强迫自己的视线从那个背影上转开，继续攀爬着。
　　……居然不上当！
　　雾夕忽然感到无比的愤怒，她开始在铃的耳边大叫，“你为什么不去追他？你不是想找他吗？”
　　“他不是杀生丸大人，杀生丸大人是绝对不会抛下我的。”铃大声地回答，然而忽然间，她攀爬的石块突然剥落，身体没有了受力点，很快坠了下去。
　　杀生丸大人……
　　铃一边下坠，一边在心里叫着那人的名字。
　　“哈哈，你现在要死了，可悲啊，被人抛弃之后一个人孤零零地摔死在悬崖底下呢。”雾夕的笑声疯狂而嘲讽。
　　“不对！”铃反驳，“如果杀生丸大人知道，他一定不会抛下我的，我相信他，他是世上最温柔的人！”
　　只不过很遗憾，不能把自己的心情当面传达给你呢杀生丸大人……
　　铃闭上了眼睛。
　　然而过了片刻，身体忽然被抱进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里，下坠的趋势也停住了。铃睁开眼睛，正对上那双日思夜想的金色瞳孔。
　　“杀生丸大人，这是梦吗？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抛下我的……”铃绽开一个得偿心愿的笑容，闭上了眼睛。
　　就算是梦，也很幸福呢……

　　杀生丸抱着铃飞上山顶，看着她脏兮兮的脸和紧闭的双目，眸色微沉。他得到枫姥姥的消息之后立即找自己的母后要了药丸过来，幸好赶上了。没有任何犹豫的，他把一颗黑色的药丸塞进铃的嘴里，捂住她的口鼻强逼着她吞下。
　　不过片刻，铃的身体忽然剧烈震颤起来，接着口鼻间弥漫出丝丝雾气，在山顶光秃秃的石头上凝聚成一个人形。
　　雾夕。
　　“杀生丸大人……”雾夕捂着胸口，像是受了重伤。她抬头看着杀生丸，明亮的双目中充满了哀伤，“你就这么恨我吗？”
　　杀生丸的表情丝毫不为所动，“原来你根本不是妖。”
　　雾夕低下头，面部阴暗一片，“看来您都知道了。”
　　杀生丸没说话。
　　“没错，我不是妖，我其实是人的灵魂，我和铃同样在那个村子里，不过我早就死了，尸骨就埋葬在您曾经靠过的那棵大树底下。那次您来到那座森林里休息遇到了铃，但是您没有发现，其实我也在注视着您啊！”
　　雾夕热切地抬起头，目光中充满了悲哀，“您只注意到铃了，却一点也没注意到我。后来我在那棵树上慢慢地有了侵入人梦境的能力，铃做梦梦到那座森林，我立即就感应到了，所以进入她的梦境，后来的事您都知道了……如果我能动，我也会给您送食物送水，铃能做的事我也能做到，现在呆在您身边就不会是铃了！”
　　杀生丸的目光依然冷漠，似乎她的情绪一点都没沾染上他。
　　是啊，除了铃，他对任何人都是这样冷漠。
　　雾夕忽然捂住脸哭了起来，“杀生丸大人。我喜欢您呀，我的爱不输给铃，只不过我无法移动而已。”
　　“所以你想侵占她的身体吗？”杀生丸冷冷地看着她，在她惊惧的眼神中说道，“还有，就算当初先遇到的是你，我也不可能喜欢你。你这样侵入别人梦境妄图侵占别人身体的家伙，我永远也不可能喜欢！”
　　他说完，抽出天生牙，在雾夕震惊的目光中毫不犹豫地挥了下去。

　　“杀生丸大人……”
　　铃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
　　“我这是在哪里？”铃的目光依然迷茫。
　　“在去宫殿的路上。”杀生丸的表情依然冷漠。
　　……
　　“杀生丸大人。”铃的眼睛忽然睁大，“这是真的吗？您是真的吗？”
　　听到她似乎不可置信的话，杀生丸的嘴角微微勾起，低头俯视着还在怀中的她，“当然。”
　　铃说不出话来。
　　“这次，你是选择和我在一起吧？”杀生丸问。
　　铃怔了怔，尔后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嗯。”
　　杀生丸大人，我曾经迷惑过、徘徊过，害怕过，因为我的时间和你的时光从来不在同一条河里流淌，但是后来我想，如果我注定将成为你漫长生命里的一个短暂过客，那么不如就用这短暂的生命陪伴你。
　　杀生丸大人，如果我的生命注定是一只飞蛾，请让我静静地燃烧在你的光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