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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貌合神离 ...

  •   “这帮呆瓜。”陆敏青翘着腿坐在栏杆上嗑瓜子,一边听宿仙馆里的小子们热论京城事儿多,说到郭可宣的事迹更是热情高涨,遗憾这‘明月’最终没能飞上天。
      陆敏青狐狸眼一挑,分外恶质地唾了口,见旁边谢长安抱剑不声不响地立在廊下,跨腿下了栏杆,五指状若拂兰在空气里晃了晃,漫不经心地开口,“郭可宣死翘翘了,这不已经上天了么……蠢货们……”
      言毕笑得自得。谢长安斜睨了他一眼,不语,不屑状地移开目光继续沉视天边。
      陆敏青发作不满似的哼了一声,扬腿拦住面前跑过的一孩子,懒洋洋问,“做什么这么急?”
      说是孩子,也已经十四五岁的样子,浓眉大眼,还是一副孩子的天真,此刻被叫住,只得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中规中矩地叫了声馆主。
      陆敏青散漫地嗯了一声,似随意想起来什么,道,“你是那个经常为小九侍酒的言墨?”
      男孩应了。
      陆敏青神色突而诡异起来,笑颜愈发畅快,眼底却含了几分危险,折扇往掌心一拍,阴暗地情绪已经在心中蔓延,若无其事地吩咐,“小九正在沐浴,少个更衣的人,你去伺候着。”
      言墨摸了摸头,眼神无辜犹疑,“可是公子并没有吩咐……”
      “我说了就作数。”陆敏青眯了眯眼。折扇敲了敲他头,转身朝谢长安那边走去,背着言墨挥了挥手。
      那孩子犹豫了一刻,老老实实往浴池那边去了。
      “你不该耍这样的小心思。”谢长安冷冷看了他一眼。
      陆敏青毫不在意地一笑,妖异的眼珠波浪横生,像跌宕的情绪,“那又如何?难道要我如你一般惟她是从,如履薄冰地活着?”
      “别与我相提并论,陆敏青。”谢长安不以为然,眼珠微动,犀利的似要看透他心里,“你跟我们根本不同。倘若你肯诚心一点,未必会得这样的对待。”
      “你敢说你令言墨去浴池是安了什么心么?”最末一句语气冰冷肃杀。
      “有什么心……”青年唇边婉转,美若芳华地反问,“你不是清楚地很么?”
      谢长安静滞一刻,出乎意料的笑了起来,“陆敏青,你是觉得少主每次独饮都令言墨侍立,所以为了报复,如果由她亲手扼杀自己有好感的存在,你会大觉快意吗?”
      陆敏青微笑以对,似是无辜纯良,“你既然知道,不是也没有阻止么?”言下之意,你也不是善心的人。
      谢长安冷哼一声,扬手摘下伸进廊下的一枝白梨花,轻嗅一口,脸带厌色地丢出廊外,“自作主张的僭越界线,只会被人割除清理。”
      她回过脸直视面前人太过优秀的脸庞,“我不阻止,是因为我知道,少主不会杀言墨。”
      肯定而非推测的语气。“陆敏青,你并不了解她。帝氏的少主不嗜杀,更不滥杀。”
      “你之所以会被少主禁锢限制,不过是因为你没有资格配她拿出下士之礼。你关注的东西恰恰总是她浑不在意的。那些过节,譬如利用或者羞辱,在你心里深记不肯释怀,在少主那里,却丝毫不曾入眼。旁人计较,那么她只会加倍地计较。什么样的人合该有什么样的对待。单纯如言墨,或者洒脱如无衣,抑或无心如白浮,都会得温和的结果。倘使你肯简单几分,在用完了之后她早就放你离开,可惜你心眼儿太多不是个安生干脆的人物,口口声声说的话通通当不得真,至今仍在妄图试探她底线。”
      谢长安肃杀的眼神划过暗色,一直不曾直视他的眼,“少主说过,你的眼睛算是她一手造成,这样的价值是她不杀你的理由。”
      “你曾在我这里多次探问少主往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奉劝你,表里如一地做到你承诺的‘臣服’二字,该有的尊重无虞你会得到。”
      言毕转身离去。
      陆敏青立在当处,手抚栏杆,低低笑了几声,讽意十足。
      “真是这样么?我倒想看看。”自语一句,旋身往浴池那边慢慢踱去。
      ◇◇◇◇◇
      宿仙馆最最奢华的一处要属主人安静后院的浴池。
      汉白玉铺地,鲛纱四环垂委,腾烟雾缭,水声时或,香炉中冷沁梅香缓缓散开。空旷宽敞,并非闭门封锁之境,由来没有吩咐,馆里的人不敢轻易踏进。
      陆敏青摸进浴池,待拨开纱帐,池中白烟滚滚,并不见人影露出水面。
      男子眉姿绮丽,目若流光唇绽春华,举步移近浴池,默不作声勾起一笑,低垂视线仔细在水中搜索。
      “陆敏青。”
      纱帐一边传来冷淡声音,恍如冰破,青年顺着声音望去,这才注意到薄纱后挨着仙鹤衔芝铜像,正有一道雪白人影静坐。恍如雾中看花般多添朦胧幻化。
      陆敏青不经意间垂目,浴池中烟霭冉起之处,白色衣物妖娆托衬,一朵墨莲在水底无声招摇游移,池面死寂无波。青年心中某种想法落实,唇边笑意快意地扩大。
      那游移飘动的,不是人的长发么?还敢说她不会杀掉闯进这浴池的人?
      “不叫人来收拾一下?”他挑了挑眉,按捺住心中的想法,绕着池边往帘后而去,脚步愈来愈慢,最后顿住,“非得把人丢进浴池,也不嫌脏,嗯?”
      抬手拨开一帐之隔,终见了那人容颜,嘻嘻一笑,顿时面多妖异的瑰丽,“我忘了让人告诉你,这浴池自从我来了之后最是招人偷窥。”
      帝少姜。他心底默默加了这三个字,面色如常几分轻浮,“拆了皇帝屋梁,找上微子启,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你来这里做什么?”那人披发白衣,袍角下露出一截白袜,单衣上还散布着水渍,显然刚刚起身不久。眉尾一展,连带着眼尾的弧度隐秘了几分。
      长成的人脸庞与往日无一似处,并不精致惊艳,原本该显出锋利的上扬眉眼换成了平和的弧度,却奇异地充斥沉寂感,其间细看,又有几分令人轻易不敢上前的冷漠。
      陆敏青面上不着意地笑着,视线对着那张曾几何时在幻象里看过的脸一沾即离,他知道西域有种易容皮逼真至极,毛孔都清晰可见,这个人,已经藏起了她真正的相貌,改换了另一张惟有他才知道的容颜。
      “言墨是你叫来的?”走近一看,她单衣下摆原来是全湿的,似在水中浸过,长发顺着指尖服帖落回耳后,这个动作由十七岁的帝少姜做来,已经不似多年前稚嫩脸庞那样不具蛊惑。
      陆敏青虽于心底顾忌着这样一个人,却不得不承认,随着时间的推移,渐近的相处中他已被这种成长变幻的姿态吸引去了太多的注意力。
      言墨?迷失过一瞬的心神念及这个名字,陆敏青面上萌发的笑意便迷离刻意了几分,“怎么了?”凑过去捡了架上的毛巾准备替她擦发,对方略带湿意的指尖点住他腕心,陆敏青以眼神询问,那人却冷淡推开了他的手,捡起放置一旁的黑色外衫披上,长发于空中划过半弧洒落水滴。
      “你最好收敛你的眼神……还有你的心机。”
      披发着白袜的人朝外间走,陆敏青眯了眯眼,里间用于更衣的屏风后却钻出个年轻朝气的身影,“公子,你衣服还没换!”
      沉绛色衣衫的青年陡然怔住。
      还活着……
      言墨手捧着换下的衣物,一身墨色长衫显然是借了主人的,从里间冲出来匆匆朝陆敏青一礼,犹带赧意的表情在看到一池烟雾滚滚的水后变成了惊惧,盯着里间一路尽量让得远远的跑出去。
      待脚步声消失在挡立的立石外,陆敏青似如梦初醒,几步冲到池边跃下,池水哗然溅开,青年冷着脸探手抓起池中沉底的尸体,撕开左后腰衣物,一个红色火焰状的痕迹显眼地跃入眼帘。
      陆敏青脸色如乌云罩顶,横手将以死之人摔出浴池,手背摩挲至自己的后腰处,垂眼握着拳沉立如石。
      魔门的人又找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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