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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错觉 ...

  •   颜氏公子是不论立在何处都能成为风景的人。

      帝少姜手中翠色的笛管敲在石桌上,空空的声音荡出老远。右相公子从外院一路进来,那曲子只奏了一半,调子含了漫不经心,不紧不缓的,并非中土的空明轻灵,带了点异域的神秘感,霎然间似将人引至荒凉古漠,心绪也不受控制的飘出许久。

      颜烬阳在中庭站了一刻,眼神默默穿过桂树的枝从落到那人的背影上。

      青王目光淡淡垂落亭外,手握笛管在石上间或一敲,似是不知身后已有来人。

      谢心端着茶水从右相公子身侧行来,温暖如玉的世家公子朝她微微一笑,接过茶点眨了眨眼睛。谢心对这个教养无可挑剔的青年颇有好感,福了福身颔首退下,将空间留给两人。

      公子烬阳端着托盘,恍如持卷行于书阁经海的优雅悦目,帝少姜侧目眼帘中关注的是几根秀雅如竹的指节。

      放下托盘后,颜氏公子一手护住盏身,一手以食指托在茶盏底部,白瓷落于石桌,食指缓渐撤离,整个过程这位公子做来没有半丝音响,实在是体贴周到的考虑到了主人沉思静缅的心情。

      只是这种敬茶方式放眼天下,自古无人。还从来没有人在敬茶的时候会以指尖作为碰撞的缓冲。整个凤苍,即便是最训练有素的宫中侍女,也无法做到在杯盏落下悄无声息。

      帝少姜眉心隐有皱痕。深幽的眼里是旁人看不懂的神色。

      公子烬阳敬完茶婉转一笑,整个亭内霎然如春暖霁月,“臣不过为殿下奉茶一盏,竟惹殿下眉头一皱,看来是罪过了。”

      帝少姜冷哼了一声,并不接他的话头,“状元公子这是把本殿的别苑当做了茶馆?”

      右相公子笑,“岂敢?府上全全只绕着殿下一人忙络,臣一路进来,连个带路的人都是没有的,殿下见过这样的茶馆么?”又看了一眼她手中翠色长笛,慢慢道,“殿下喜欢弄笛?”

      “玩玩而已。”帝少姜回答,反转手中长笛,冷淡说了一句,“且听你一曲又何如?”

      青王出身江湖,性情中委实少有女人成分。撇开男女之别本不该如此暧昧命之作曲,帝少姜将自己方亲奏的长笛递出,更是不合礼制。

      颜烬阳毫无忌讳地双手接过那女子的长笛,仍是微微一笑,眉目间流转丝丝清泓,说不出的动人。

      这时下原本只属情人或深交知己的行径两个人没有自觉。右相长公子指尖搭上笛管,唇边绽出一笑,缓慢的吹出一曲来。

      待那曲子一出,几分缱绻几分寂寥,有情又似无情,听来竟是凤苍名满古今的《相思》。帝少姜猛然于清冷面容上现了寒意,说不清道不明的波澜中不复刚才的意态懒散。

      久远时光的记忆,那些刻意忽视的细节和画面,不为人知地便浮了上来。

      每每夕阳落山,酒红色光芒下,黑衣白衣的男女,指尖跳跃的音符,纯粹想望又抑制着情愫直直望着的眼神。此时想来,那人翕开的衣领,在余辉中泛出暗红光芒的发丝,精巧如玉的五官面容,竟是如此的清晰。

      竟然还记得。

      帝少姜无声一笑,冰冷玉光的容颜若千年不化的雪山泛起皑皑白雾,虚渺的笑意转瞬即逝,合着对方清幽的曲调,她不胜惋惜地启齿,是冷眼旁观的态势,“西风凋百树,华发相思骨,成王败寇时,能忆昔人否……”话音至此,织白云锦的公子停了曲子,抬起眼睛看她,尽管脸上仍维持着和雅的笑意,但那双眼里却是空泛无波的。

      “殿下,怎么了?”他似乎只是纯粹不懂对方因何为这曲子发出这样的慨叹。

      帝少姜却恍似未看懂他一般,声线波澜不起地续道,“颜烬阳,你的曲子很有意思。但本王不以为然……”

      “爱恨苍茫转头空,疯不过红尘万种。这万种,幸福只凡人的幸福耳,悲恸,亦不过蝼蚁的伤痛,若是本殿,怎会舍那烈日灼光般的英名与畅意,去就微光稀渺的情爱,去心甘情愿将一生披上枷锁?”

      那公子的眼隐约有丝悲凉,面上却犹是不识愁苦的温淡舒展。公子烬阳缓缓掀起唇边弧度,这一刻表情风轻云淡,好似十分理解她一般,“殿下不懂俗人的执念和幸福。”

      帝少姜不作反驳,对方双手奉回长笛,她也不接,只一指轻推开,摇了摇头,面容还是如冰雪雕就,不识悲喜的薄凉,“但凡离开本殿手心的东西,绝无被再次握紧的价值。”

      右相长公子倏忽一震,立在当处不知为何神色沉寂下来。

      “我倒从来不知你有这样的规矩。”陆敏青的声音突兀地从廊下穿插进来。

      青年一改往日艳丽色调,穿了一身沉绛色袍子,大朵大朵的琼花以银线织在右腰一侧的袍角,缎子上隐隐散发出好闻的香气,混杂着腥甜味,打断了方才这亭中两人疑是默契和熟稔的气氛,陆敏青脸上不难看出有几分刻毒和快意。

      风里送进了几分血腥味,帝少姜看了那边廊下的人一眼,长眉上扬几分,声音冷冽,“陆敏青。”

      陆敏青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像这种女人,即便生气的时候,也是断不会说出‘我是不是太纵容你了’的话,尽管他确实已经听出她语气中含着的这种愠怒了。

      “啊,我知道你的规矩,小九……”狐狸公子尖细的下巴扬了扬,白生生的脸让人错觉出脆弱,显然出口的话和本人的真实心理是两回事,“一身血味儿不能来见你,不过……”

      在场的两人没有反应,陆敏青扬了扬秀丽的眉毛,样子十分得意,“谢长安让我跟你说一句,你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另外,这位状元爷的笛声,会把不该来的人引来。”

      青年扬了扬手,余光不着意地审视了一番颜烬阳,心里蕴出几分阴暗和几分不知缘由的不快,转身沿廊绕过屋角极快地消匿背影。

      帝少姜不太像是随意与人评置情爱之事的人。公子敏青远远从外间走来,她那句‘你的曲子很有意思’他捕捉的十分清楚,两人依袭知己’于音律的融洽,带了点隐秘的意味。陆敏青甚至觉得那所谓的右相公子就差没直接脱口自荐要与某人相知相惜了。

      这么歹毒的女人也会有人不知死活地敢撞上来,陆敏青弄不清楚自己心情上是幸灾乐祸等着好戏的成分多一点,还是愤懑老天不长眼宽待某个女人的成分多一点。

      至于不快,大抵是见了右相公子那副端正模样,不顺眼的意思。

      这样的女人么,怎么能有人去情有独钟……陆敏青的思绪飘得有些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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