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时光》胡桃盒子

18、8

　　因为是周末，叶可心昨晚赶稿，凌晨三点才睡，早上还在做梦，忽然觉得鼻子痒痒的，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双咕噜噜的大眼睛专注的盯着自己，把叶可心吓了一大跳。细看才发现是小年，正拿着一根头发挠她的鼻孔。她马上高兴地坐起来：“你什么时候来的？”

　　“一早就来了，都等你半天了。”

　　“你怎么知道我搬家了？”

　　“爸爸给你打电话是夏叔叔接的，他告诉爸爸的。”

　　小年坐到床上歪着头看她，然后说：“妈妈你真懒，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一直睡。”

　　叶可心故意缩着脖子往被窝里拱拱，“还说呢，我做梦干了一晚上的活儿，扫地、擦地、做饭，刚坐在桌前拿着筷子要吃饭了，就被你吵醒了。”

　　这引起小年的话瘾来。

　　“我做梦梦见我自己会飞，还梦见我和绿巨人一起呢，妈妈你有没有看绿巨人那个动画片？”

　　还不等叶可心回答，祝小年又自顾自的说：“绿巨人很善良的，我梦见自己又变成了蜘蛛侠，你说蜘蛛侠怎么能那么厉害呢，明明是人还能吐出丝来吊着跳来跳去的。蜘蛛侠是外国的，他是不是也说外语的？我还和他说话呢，我说：‘ｈａｌｌｏ＇，我说我叫Ｔｏｍ。”

　　祝小年又接着说道，“妈妈我其实一点不喜欢乔治给我起这个名字，我跟他说过很多次了，我想要叫奥巴马，他不给我改。上课的时候，他叫Ｔｏｍ我故意不答应，他问我‘Ｔｏｍ，老师叫你你怎么不答应？’我说：‘请叫我奥巴马。’把他笑的……不过我现在又不想叫奥巴马了，我忽然想起来海底世界里面的海马就叫奥巴马，我怎么能和海马一个名字呢？妈妈，乔治现在不教我们了，爸爸说他回国娶媳妇了，不知道能不能回来？我挺想他的，他可喜欢我了，还说我聪明呢！还给我们饼干吃。其实我不想学英语，就想跟他一起玩。你知道吗，他的脸可黑了，第一次去的时候我们班有个小朋友被吓哭了，真是胆小鬼。像我就不害怕，我跟他说‘你怎么这么黑啊？’他说脸没洗干净……”

　　若是没有人打断，祝小年还会像这样一直说下去，天马行空、思维跳跃，让叶可心的听力和脑力追赶不及。叶可心想到自己不能一直躺在被窝里，只好坐起来举手，温柔的笑：“小年同学，你说的真是太有趣了，可是我能先打断一下吗？那个……我必须得穿衣服了，等一下我洗漱完，咱们好好说，好不好？”

　　“好吧！”小年跳下床去，对叶可心说：“我去客厅等你。”

　　叶可心叠被子的时候，祝小年同学等不及，就倚靠在门旁继续喋喋不休：“昨天我去打预防针了，碰到了我同学。他已经转学了，现在在别的幼儿园上学。”

　　“那你打针有没有哭？”叶可心笑问。

　　“哭倒是没有，就是紧张了，扭着身子‘昂昂’躲避，还被人笑话了一顿。其实一点不疼，竟瞎紧张。我同学也没哭，他皮糙肉厚的根本就试不着疼。”

　　祝小年大人一般的口吻让叶可心忍俊不禁。

　　叶可心刷牙。

　　祝小年继续：“看到一个笑话，说两个大人坐公交车没带钱，结果把乘车卡当成钱投到里面了……”祝小年自己说完仰着头笑得前仰后合，这个笑话叶可心看过，可还是配合着满嘴白沫沫的跟着大笑，扭回头，看到镜子里面的怪咖张着森森的白色大嘴，没有防备的被吓了一大跳。然后，小年处还没结束：“结果第二次打卡‘滴，老年卡！’第三次打卡‘滴，学生卡！’……”

　　此处只剩两人抑制不住的笑声了……

　　叶可心和小年玩互换角色的游戏。

　　“我要叫你什么呢？女儿？叶可心？还是宝宝？”祝小年询问叶可心，想要征求她的意见。

　　“随你喜欢好了。”她才不介意小年会喊她什么，她只是一味的享受和小年呆在一起的快乐时光。。

　　“那我还是喊你宝宝吧，毕竟你是我妈妈，叫你别的也有些别扭。”思虑片刻，小年说。

　　“好。”

　　“那么起床后我得先给你梳小辫，我们在幼儿园午休起床的时候，老师都会给女孩子梳小辫。”小年把叶可心推到梳妆台前面，试了一下，够不着，又说：“妈妈，你先起来一下，我把凳子搬的靠床一点。”

　　叶可心听话的站起来，任小年一通忙活。

　　这时候叶可心接到夏伟的一个电话，说是想把她介绍给他的两位朋友。征求叶可心的意见是否可以。

　　“那我得问一下我爸爸。”叶可心笑着看小年。

　　电话另一端的夏伟有些纳闷，就听到叶可心问：“爸爸，你的夏叔叔想要把我介绍给他的朋友，可以吗？”然后听到小年装模作样的声音：“让我来接电话。”夏伟握着电话，不由哈哈大笑。

　　“夏叔叔，你会给我家宝宝介绍好的朋友吗？”

　　“当然，我保证我的那两个朋友都是善良正直的人。”

　　“你要怎么保证？”

　　“……”

　　叶可心听小年小大人一般的和夏伟交涉，从镜子里瞅瞅自己满头乱糟糟的小辫，一种幸福的感觉油然而生。她盯着镜子里那个春风满面的女子看：脸颊红润、唇角上翘，黑眼仁亮亮的，有说不出的美丽。这么好看大概是因为春天来了的缘故，她想。

　　交涉完毕的小年这时候从客厅进来，手里握着电话，欣喜若狂的喊：“妈妈，夏叔叔说吃完饭会带我们去游乐园。”完全是一副高调的表情和声调，都忘记了他是爸爸的角色。

　　“真是太高兴了。”叶可心拍着手附和小年。“那我们要换一下衣服了。”

　　半小时后，叶可心和小年被簇拥着，坐在沙发上，像是两个重要人物。受到这样的重视，叶可心还是头一次，她觉得非常不自在。倒是小年，自来熟，只是一会儿功夫，就和夏爸爸熟稔起来，两人现在已经摆好象棋打算要杀一盘了。

　　夏伟在厨房吹着口哨，心情颇好的做午饭。叶可心几次想过去帮忙，都被夏妈妈拉住。“让他做就好，他在国外的时候开过中餐馆，做的菜棒极了！”

　　叶可心是个慢热的人，又素来害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有些拘谨的听她说一些夏伟小时候的趣事：小时候下河摸鱼结果自己成了落汤鱼；爬树掏鸟又被鸟差点啄伤眼睛……

　　天下所有的妈妈都乐衷对别人分享自己孩子的事情，从小到大、一点一滴，包含了父母对孩子无尽的爱。

　　她又拉住叶可心的手，温柔的说：“我看到你就很喜欢，就跟想象中的一样。你们要尽快结婚才好，这些年他一个人就像是匹脱缰的野马，也该有人管管了。”

　　这下，叶可心更觉惶恐。可是，看到这融洽和睦的气氛，她又觉得不忍心打破。她借故要去一下卫生间，跑到厨房小声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说在朋友家借宿，他们就想要感谢一下我的这位朋友，就这样。”夏伟眉眼生春，有说不出的兴奋。

　　“可是他们好像是误会了，把我当成你女朋友了。”叶可心急急的说道。

　　“噢？原来他们喜欢这种类型的儿媳妇！”夏伟听了，停下手中的动作似乎是若有所思，然后顿悟般的自语。

　　“你得解释清楚……”叶可心还未说完，就听到夏妈妈站在厨房门口暧昧的笑道：“小两口还真是恩爱，真是让人羡慕。”把叶可心闹了个大红脸。

　　夏伟一把揽住叶可心的肩膀，宠爱万分的：“娘亲，可心害羞的跟个小女孩儿似的，您可要多心疼。”

　　夏妈妈噗嗤笑起来：“哎呦呦，我觉得有点妒忌了。”她牵过叶可心的手笑眯眯的，“不用说，这么招人喜欢的孩子我真是喜欢到心里去了。以后，我和爸爸会好好待你和小年，相信我们会成为幸福的一家人。”

　　这么说就是不反对她和夏伟交往了？可是，稍等，好像都没有人征求一下她这个当事人的意见啊。

　　直到夏爸爸和夏妈妈两人告辞要回家，叶可心还没从这莫大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小年真是太可爱了，等你们结婚后要多生几个孩子。”夏爸爸说。

　　“赶紧走吧，生多少得人家自己说着算。不过，若是多生几个小年这么可爱的孩子，我们会多活几十年了。”

　　“一定要去爷爷家做客啊，爷爷还有套象牙做成的象棋，等你去我就送给你。”夏爸爸被老伴拖住手，却还用一只手把住门框叮嘱道。

　　“真的么？”小年似乎对那副象牙棋非常感兴趣，追过去问。

　　“哦，爷爷说话算话！还会带你去买喜欢的玩具。”夏爸爸朝他眨眨眼，利诱小年。

　　“真是……”夏伟用手揽住叶可心的肩膀，笑他爸爸，“像个老小孩。”

　　等两个人走了，叶可心长舒一口气，坐到沙发上。小年看动画片，吃水果。夏伟就坐到叶可心身边，悄悄问：“我妈妈有没有跟你说什么悄悄话？”

　　叶可心赶紧从手腕上褪下夏妈妈临告别前套到她手腕上的玉手镯，递还给夏伟。“这个……看起来好像很贵重，我不能收。”

　　夏伟瞪大眼睛看那个绿莹莹的手镯，“连传家宝都给你了，这可是我奶奶的奶奶传下来的，这下你逃不掉了。”他忙给叶可心套到手腕上，笑得连后槽牙都能看到。

　　“嗳你这人真是赖皮，明明说是见朋友的，还你手镯。”她追赶着跳来跳去躲避的夏伟。

　　沙发上的小年一言不发的看着电视。

　　晚上睡觉，叶可心亲亲睡着的小年，轻轻给他盖好被子。暗影里，她摸着小年软软的小肚子，心满意足的叹息。

　　“妈妈！”

　　忽然，小年叫了一声。

　　叶可心摸摸他的头发，笑道：“原来是装睡。”

　　“妈妈，你跟夏叔叔结婚吧。”

　　叶可心心里一紧。

　　“爸爸有了金阿姨，你一个人多孤单。”

　　“妈妈不会结婚，会守着小年，看小年长成大人结婚生子然后帮你们带孩子。”

　　“妈妈，你没有爸爸妈妈多可怜，我看夏叔叔的爸爸妈妈对你那么好，觉得真好。”

　　叶可心听小年说这样的话，心里软的像是要溢出水来，她抱住小年亲吻他的头发。

　　“夏叔叔那天和我谈话，跟我说他会好好对你的，让我放心。”

　　“这人，跟孩子说些这个干吗？”叶可心有些生气。

　　“不对，我们是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对话。”小年纠正道。“我已经长大了，妈妈。我以后会很忙，上学然后工作，妈妈需要一个人保护。不然你出门常常会坐错车，记性又不好，要怎么办？我会很担心。”

　　叶可心忍不住流下泪来，她抽着鼻子，把小年紧紧搂在怀里。

　　“妈妈你别哭，你一哭我也想哭了。”小年伸出小手给叶可心擦眼泪，自己的泪水却糊了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