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花季》凌泉

21、六月十五日（1）

　　端午刚过，期末会考将近，同学们都在争分夺秒地复习。丁香每天却要花一、两个小时帮助因患肺炎请假在家的袁伊，将摘抄的笔记送到他家，再讲解课堂要点。虽然占用了自己的学习时间，但她认为值得。近一年来，学校举办活动放学晚了，男生们经常轮流送丁香回家，曾给她很多帮助。这次，她终于可以回报了。
　　十五日，班主任请假，周三下午唯一的数学课改成自习，很多同学干脆回家自修。
　　中午放学，丁香打扫完卫生，直接去了袁伊家。没想到，石松、彭雪峰和一个高二外号叫“大头”的人已经坐在他家客厅里聊得正欢。丁香原打算把笔记和讲义交给袁伊就离开的，可她不好意思打断他们，只能耐心坐等插话的机会。
　　“这几天想得好辛苦吧？”大头说。
　　“整天在家没事，不就瞎想吗？”石松接口说道。
　　“男的就该主动点。你要是开不了口，我们帮你讲，怎么样？”大头似乎很热心。
　　袁伊笑着说：“胡说些什么。”
　　丁香一头雾水。
　　“暑假会更难熬，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袁伊肯定每天都要往她家跑。”
　　“别瞎扯。”
　　“追女生也要像你跑步冲刺那样——敢拼才会赢。”
　　丁香心里一惊：他们在谈论袁伊喜欢的女同学？
　　大头接着传授了一大套这方面的经验，什么男的一定要大方、主动，什么分文理科时，一定要看女朋友选文科还是理科，必须随她同科，还说自己以前吃了亏云云。
　　丁香越听越觉得尴尬，似乎无意间窥视了别人的秘密，如坐针毡。
　　丁香将笔记放在身边的桌上，刚要告辞，就听见袁伊说：“石松最老实了，没谈朋友。”
　　“俗话说得好，‘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石松嬉皮笑脸地说。
　　“你是说你不够坏？还是没人爱？”大头似乎乐此不彼，“你没谈朋友？刚才在路上是谁跟我吹他女友怎么怎么漂亮，现在又说没有朋友，蒙谁呢。”
　　“我先走了。”丁香像被烙铁烫了似的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事后，她自己也纳闷，当时为什么会反应过激。
　　石松好像刚刚发现丁香在屋里似的，调侃道：“哎，别走啊，班长，前天你怎么了？”
　　丁香没说话，脑海里浮现出前天下午的事。

　　丁香做完值日，看见石松离开后，与夏心荷讨论了一道题才回家。
　　丁香穿过第一个十字路口时，听到身后有人在高唱童安格的歌，并不断地重复着“跟我来，跟我来。”声音很像袁伊和石松。
　　“这两人是着魔了。”丁香这样想着，不自觉地放慢车速，回头一瞥，却看到两个有点痞气的陌生人。
　　“原来着魔的是自己，听谁的声音都像石松。”
　　丁香禁不住笑了。
　　其中一人发现了丁香，猛蹬了几下脚踏板，上前拍了拍另一个人的肩膀，低语几句。两人斜着眼睛瞟向丁香，同时大笑起来。
　　丁香暗想：“不好。”
　　于是，她渐渐减慢车速，远远地骑在他们身后。十多分钟之后，见他们不笑也不回头，丁香渐渐放下心来。
　　过了几个路口，在准备上坡时，其中一人转弯走了，另一个明显放慢了车速，与丁香并排同行。丁香一心想远离这个人。可不论她加速还是减速，那人总是不依不饶地跟随其后，并不断地打着车铃。
　　丁香知道那人是想等她回头时乘机搭讪，所以她埋头骑车，不给他机会。然而，风总是一次次不知趣地把丁香的裙子掀到膝盖上，露出她白皙的大腿。丁香骑上坡费力，却只能单手骑车，另一只手拉住裙摆，车速渐渐慢下来。那人追上来，吹了声口哨。丁香只能双手握把，拼命加速。她真后悔今天穿了裙子。
　　车铃声还在丁香身后不停地响着，让人心烦。她没好气地回头，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却看到了令人恶心的笑脸。
　　“一定不能让这人知道我家住哪儿，否则后患无穷。”丁香暗下决心。
　　丁香想到刚放学的石松。这是石松回家的必经之路，能追上他就好了。如果他已经过了这段路，那她就去袁伊家，假装停车。等人走了，她再离开。即使那人日后找到袁伊家，也无妨。
　　丁香正盘算着，忽然眼前一亮，前方骑车的人正是石松！她喜出望外地赶上去。
　　“嗨，石松。”
　　“哟，班长大人，挺巧啊。”
　　“是啊。”
　　丁香眼见着自己就要转弯离开大路了，身后的人虽然停了铃声，却还跟着，石松却要沿着大路继续前进——他很少会随她一起转弯，陪她多行一程。这可怎么办……
　　情急之下丁香硬着头皮说：“我去袁伊家有点事情，你陪我一起吧。”
　　石松没说话，眼里闪过一丝不悦，却陪她过了马路。
　　丁香一边推车而行，一边回头看向马路对面。那个陌生人停了下来，身体前倾，两只胳膊撑在车把上，正冲着丁香咧着嘴笑。
　　“看到对面那个男生吗？”
　　“谁啊？”石松脚踩地面停车，顺着丁香的目光看去。
　　“那个头发抹油，三七开的小分头？”
　　“嗯。”
　　“怎么了，你认识他？”
　　“不认识，他一路跟着我。”
　　丁香看那人没再跟来，松口气。
　　“看把你吓得，脸红成这样，至于吗？”石松笑着说，“今天如果没人跟着你，你也不会喊我吧。”
　　丁香每次剧烈运动后，就会不停冒汗，满脸通红。她刚才情急忘了这点，现在被自己喜欢的人说出来，又气又羞。丁香收回目光，觉得血直往头上冲，脸更热更烫了，鼻尖和脸上的汗珠加倍冒出来，更加狼狈。她瞪着眼前头发根根直立、目中含着讥笑的男生，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丁香用手背擦了一下鼻尖上的汗，推车转身离去，任石松在身后不停地喊她也未回头。
　　到了家，丁香心有余悸，怒气未消，并隐隐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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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年中普普通通的日子，对于丁香却是特别而记忆深刻的一天。当时不论伤心、难堪还是愤怒，都已随风而去，多年后，只记得那个平凡而特别的日子是“六月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