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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不相为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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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泉帝端坐金椅,凝眸来人处。鹰九在他身侧,看得分明,白晳纤长若兰的手指紧握扶手又松开,一次次希望,一次次失望。
安端走近,单膝下跪、高呼万岁、起身,一切稳健不迫。
使者居然是个矫健的少年郎,十分英俊的相貌,又是一双褐色的眼睛,连那微微上扬的下颌也相像。
他失落地看着座下少年,每次失望,脑子会呈现很长时间的空白,当这时别说有刺客,就是一个五岁孩子都可以轻而易举将他杀死。
但他是君王,没有敢仔细睽眈龙颜,都将他的痴忡当作深沉。
如果对面另一个君王,情况就很不一样了。安端抬头望他,呆住,面前人白衣飘眇、周身暗香浮动,那过分精致俊丽的眉眼有散不尽的百转情愁,那不是一个凡人,分明是一轮朦胧而洁白的明月。
安端心中只余惊叹。
秦墨白慢慢回了魂,少年光秃秃脑门映入眼,他没说过讨厌秃子吗?
“吾乃洛天子,何不行顿首礼?”他转眼鹰九,鹰九抬手,弓箭手拉开石弓。
安端惊觉,伸手抖袖,匕首落掌。
这个少年想行刺,不是使者。秦墨白抬指止了弓箭手,笑起来,眉眼弯弯,温润雍容,又引得安端一阵失魂。
“你手上拿的什么,能否让朕看看。”
“尊贵的陛下,是否有兴趣先看我哈斯尔孜移交给洛国的土地?”灰眼随从稳稳当当地道。
秦墨白目光不转,还是笑:“地图不是已经在这儿么,不急。还是先看看这位乔潘大人手中之物。”
鹰九闻言威严地亮出一截腰刀。
忽地鼓声隆隆,帐外高语“左武大夫凤允急要谒见!”
“宣。”
长髯凤目文士疾步而入,手托木盘,盘盛白玉,秦墨白猛然起身,平淡荡然无存,眼中射出振奋的光,夹着大悲大喜,眼中光华只集中在他的手心,挥袖,巨大的气流将下面十几人都撞得仰面跌倒,白玉脱手而出,被卷入他手中。
安端不可置信地撑身站起来,秦墨白握着白玉,低着头神情不可测,惟见长睫微微颤动。
“何处得此物?”
“回禀陛下,裕通典当里盘出来的,但入货单据被销毁,大掌柜和十六个分号分掌柜都意外死亡,线索断了。因为信报只能地字密封,臣今日才在最底信件中发现此物。”
秦墨白抿唇,容止霎时洁静如玉,拇指抚摩白玉,若有所思。
又闻一阵纤巧银铃声,秦墨白遁声抬眸,宠物梅花鹿昂首踱步进来,背后驮着一个小娃娃,铃声由那娃娃手脚下的铃圈发出。
随着娃娃越来越近,一道看不见的电流击穿秦墨白全身,仿佛千年的等侯,在这时相逢,天上太阳透过云彩射出光全投在一人身上,生命中其无他,只有那越来越来近的小小的人影。
白玉被无意识搁在宽长的龙椅一侧,白衣轻飏,素手将鹿上的小人抱下,他俯视她,就是这样的一张脸,仿佛看了一千年,秀致不沾一丝尘埃。
雷蕾也看他,这个人真好看,但她还是只想着母亲,“请问你看见过乔潘吗?”她仰头问他,礼貌而磊直的声音。
有人沉声道:“小姐,你应该回营。”
恍惚的熟悉让秦墨白萌生出亲近欲望,轻问:“这是谁府中的千金?”
“我家主子的。”护卫答。
“地图拿回去,小姑娘留下。”秦墨白抱起雷蕾坐回龙椅,笑得含蓄。
安端被安置在洛营中,一杯杯地喝酒。面对猛虎都不知道害怕,如今在一个不男不女的人面前居然双腿发软,还说什么替父王报仇,还说什么真正当一大英雄做一件让太后令眼相看的惊天大事,原来都是屁!少年苦闷。
随从围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守在帐外,营区之间无打桩栅栏,只有活动木栅和排水渠,水渠挖得直直的,连转弯也是直角形,东南密布纵沟,到了这营区外围,就以矩形围绕,渠里淌着清澈地涓流,想是通过鸭子河水车抽水进来的,干净规整的布局,一时真难挑得出毛病。
为首的灰眼护卫进来见安端还在贪杯,眼带不屑道:“酒醉误事,少饮为上。”。
安端听了,想想酒后胡言是容易招杀身之祸,便弃了酒杯。
乔潘白天在营中寻了一圈,在一个帐中见到安端那个小娃娃,独不见雷蕾,问了左右侍者,皆曰被带出去玩耍去了,没找着雷蕾,而营中又风波不动,她不敢久留,又提着水壶,低头回到休息帐蓬,没坐多久,就被下级兵吏领着与说与安端他们会面。
安端示意下面的人当丑人,作护卫的惜字如金,却不得不开口,从面罩下传来的声音非常沉闷:“如果和亲能让洛哈两国免于战火,大人可赞同?”
乔潘点头,“虽是权宜之计,虽要牺牲一个女子,但从大局出来,可行。和亲双方是?”
安端两人别有深意地看着她。
这眼光——,乔潘迟疑地问:“难道是我?”
没有人回答,乔潘等了又等,急了,“别只目送秋波啊,是和不是给个信儿好不好?”
还是没有回答,她转头问正主,“我是嫁出去的,还是娶进来的那个?”
沉默到底。
这令人发指的沉默啊,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乔潘捶桌大哭,“我一定是嫁出去那个,一定是嫁给一个闻名遐迩的老断袖!红颜薄命啊……”
“不是你!”安端把持不住了,又叹气问:“如果我们送出去和亲的是不满十岁的小娃娃,你怎么看?”
乔潘关上眼泪水,翻眼想了想,道:“对方呢?可是芳龄十岁的小美男?这个还可以,纯洁爱情要从娃娃抓起来,成长中产生的感情一生不可磨灭。但孩子还小,过去也作不了什么事,晚个十年八年载再说。”
护卫灰眼别他一眼,居然开口:“对方三十。”
乔潘拍案而起,“他秦洛欺我哈斯额尔孜没有人!”
帐外轻轻咳嗽,乔潘怒火冲天用手指着坐着的两人,同时对着帐门含着泪骂:“尚书令,你别咳!你,还有你,话说到这份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私下拿着我家闺女和亲去了。别说是皇亲,就是皇帝本人,我们都不干!”
说着,乔潘冲出帐外,一把扭住门口弱不禁风的崔社,涕泪交加:“走,带我去见你们家皇帝老子,我跟他说,我们不干,有能耐,他就杀了我!”
护卫赶出来,死命卡住她的胳膊,眼见崔社舌头伸出,几要给她掐死了。
“霍霍霍——”十几柄钢刀密密实实在他们脖子上架了一圈。
崔社在人帮助下终于从乔潘手中挣脱出来,弯腰喘了好一会儿,才嘶着嗓子道:“你,你跟皇帝说没用,贵府千金就是和给我们陛下。”
手一招,一侍官上前打开圣旨开始意气风发地念:“诏曰,乌古夷离堇乔潘之女蕾蕾……风姿雅悦,端庄淑睿……着即册封为贞华贵妃,永固两国邦交……”
那声音太洪亮,炸得乔潘脑子脑里锵呤哐啷乱响,眼泪止不住地涌,她面朝崔社淌着泪道:“崔大人,你行个行好,我不怕死,死也要见他。”
崔社答:“陛下已经带着令千金在回洛国的途中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不相为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