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石

1、四十六章

　　旷野的黎明刚到来，一队黑衣骑兵列队掀起滚滚烟尘，马蹄声生生将山林中起伏着狼群出猎的嚎叫惊散。
　　疾驰让众多战马和骑兵喷出白茫茫的气雾，气雾中隐现无数历经风霜而线条刚硬的脸，只除了为首一人，气息甚是浅薄平稳，白皙的面孔脱颖而出。
　　黑骑兵专心赶路，狼群很快又聚扰，长长的队伍快速移动，不久在它们视野中消失成一个黑点。
　　朔风野大、乾坤肃杀。
　　五千黑骑整个黑铁似的立定不动，前方红色战旗战旗迎风招展，旗上抓枝立翅而站的白色大鸟尤为醒目，这是威镇敕勒的精锐之师——雅多罕“石湮军”。
　　来到前营，左边的人从衣兜掏出军牌，营门缓缓打开，白脸并着左右二骑从缓缓洞开的营门穿入。
　　“营内不得骑马！”伴着厉喝，十几枝长箭从远处无误射向三人。
　　“好。”轻轻一声笑应，白脸抬臂卷了所有长箭，矫健下马，将长箭就地抛下，直直走向那名牙兵。
　　当中来者头束额带，牙兵很灵机，再看清他指上血红宝石戒指，忙行礼，“四爷！”，前方引路直向着副将大营。
　　一夜未眠的哚泽双眼布满血丝，将营中能踢得动的东西都踢翻了，包括没死还跪在营中央的两个领军。
　　两翼包抄犀鼻山，五千骑兵愣被敌人放出的三个噬脯人吓得大乱，人推人人，马撞马的屁滚尿流撤回了。哚泽还没有解恨，发兵首败砍了三十人，现在仍骂骂咧咧不止。
　　白脸走入，英眉轻扬，褐眼闪亮，哚泽脸色慢慢缓和，长吁一口气，“四爷来得好快。”
　　“必须的。”四爷乔潘略一点头，直往前走，许洋平扶起翻倒的椅子，乔潘坐下去，黑铠甲勇士威严侍立在边上，跪着的人知晓城主将要来，见着这般斯文的模样，心里越发莫测。
　　乔潘问：“怎么回事？”
　　哚泽把昨日之败简要说了一下，听闻领军之人回来当场被处死，乔潘一时沉默，哚泽是乌古蓝旗推荐的府兵首将，论忠心是不假，论治军，十年无功无过。
　　几人出帐，一起爬上瞭望台，东南面高地上圆形防御阵已经完成，哚泽道，“图塔木大军就扎在那边，号称十万精兵。我们的粮仓在这儿，马房是那些，既然他们驱噬脯人来开道，我们就以守待攻。”
　　西岭十六骑在开战前已经将犀鼻山清扫过一番，按理不该再有噬脯人，难道噬脯人押运过来的？能运多少？那些东西食量巨大，放出去除了杀死怎么能又召回？
　　乔潘道，“以守待攻是可行之法，图塔木此行必望速战速决！下策便是掳我粮草生灵作以供养。”
　　许洋平在旁边挠耳朵，乔潘见他这样，问，“洋平想说何？”
　　“守城没个车弩、投石车怎么行？四爷，咱们要不要去看看粮草、箭、石、硝火够不够？”大汉操心地问。
　　乔潘笑了，“三月不见，洋平的刺勒语越来越好了，我同大帅有话讲，你随哚泽将军看看学学去吧。”
　　哚泽带着许洋平爬下瞭望台，走远了，乔潘方对石湮兵大帅道，“阿叔，恐怕这次图塔木的高手会倾巢而出，能控制噬脯人的也非常人。他们可能今晚就会夜袭！”
　　黑甲大帅沉默点头。
　　乌云飘掩巨大而昏黄的圆月，黑甲如桩静默地立在防护栏后。
　　兽般低吼从远方四响，呼喊声脚步声渐近，大营铜磬长鸣，火光乍起。营门开，一团黑影森然成片移出，庞大肃杀，他们的出现让本不光明的战场更为幽暗，如离了人间，堕入荒蛮混沌。
　　黑甲兵身背机弩，前军盾兵开道，后军手持拖长刀，出营拉成锯齿横队，移动城墙般缓缓向前推进。黑甲队中有人看清，长坡下，涌动着无边无际躁动的图塔木奴兵，十万精兵绰绰有余。与石湮兵沉默岿然相反，这支大军狂躁尖叫不断，仿佛时时要挣脱束缚上来撕咬搏杀。
　　狂潮中有一人披发在火把高照的高台上，图塔木西陆奴主赛摩。
　　赛摩双手高举向天一声大吼，埋在中线的百多个巨大的铁笼门被部分吊起，几百个饥饿的噬脯人四处乱窜，因由高笼所挡，这人噬脯人只朝前扑，偶有一两个不辩方向，窜向图塔木大军的，却被更为激昂亢奋的奴兵冲上前徒手撕碎，也不顾噬脯人那些迸溅的毒汁。
　　奴兵之狂，不亚于噬脯人。黑甲人眼皮一跳，从背后取出机弩，弩扳拉到尽头，松手，特制的玄箭贯穿一噬脯人的头颅，力量强大，将那噬脯人钉死在地面。
　　铁笼大门被完全打开，更多噬脯人蜂涌，长箭如雨而发，噬脯人不晓得害怕，迎着长箭照旧奔扑。
　　赛摩再挥臂一声大吼，前军兵奴们持着各式样武器跟在噬脯人身后像潮水推涌。
　　噬脯人成为活盾当住了箭雨，虽然成片倒下，却又成为受过训练的兵奴的武器，他们的尸体被兵奴拖着向前跑，兵奴跑近百丈将所抓的尸体高高掷进甲兵队列。
　　毒尸被接踵而至扔过来，甲兵为避开毒尸举起盾牌，组成一个个堡垒，密不透风的队伍出现了裂口。
　　兵奴见队伍松动如打了鸡血，第一波黑潮涌动更狂躁。当中一甲兵扔了□□，迎着黑潮头奔跑上去，庞大的身体跑起来却异常轻捷迅速，铁铸关节灵活无比，铠甲制作之精致可见一斑。
　　前锋相接，甲兵挥动链锤砸倒一片当先冲上来的狂奴，刺锤拉出的血肉喷到其他战奴脸上，更激发了他们的杀戮渴望，他们围住甲兵，几要将他撕碎。
　　无数的刺锤被抛出，战奴头骨纷裂，脑浆四溅，被围住的玄甲勇兵解围，石湮兵横齿列变成前后列齿阵，个人之间的空隙变大，方便链锤挥动。
　　先锋奴军涌进齿阵被迅速锤杀，如奔涌进无底的巨口被吞噬，止于防墙三百丈不能再前攻一步。
　　奴兵前头兵探攻失利，图塔木传来地动山摇长嚎，十万主力启动，齿阵先锋被冲散，战奴与铁甲奔撞到一前，近身而搏，向来以力量而闻名的石湮兵竟然毫无优势！
　　甲兵挥出的刀被奴兵以兵器生生格住、挥出的铁拳砸在兵奴身上，如是普通士兵，早已胸口迸裂，但兵奴猛然愤鼓的肌肉如铁布衫自带防护，拳头被砸中也不过踉跄退步。
　　所幸玄甲经过这番改良后，胸前暗藏刺椎、两肘轮锯锋利、铁手套可弹出利爪，兵奴□□扑击甲兵缠斗到底吃了大亏。
　　再英勇的雄狮也禁不住不多较自身数量多出十倍的鬣狗轮番围攻撕咬。
　　前列甲兵被纠缠，更多兵奴越过他们涌到防墙前，营里响起急如暴雨的钲鸣，弓箭、石头和硝球被投出，墙前战奴瞬间被击毙。
　　纵然有一甲兵分外英勇，长刀卷起头颅无数，但也只如大浪中一股漩涡，吸取黑潮无数却不能改变浪奔浪流之大势！
　　战马高鸣，再有两千黑甲骑兵持长刀从营里冲出来，戴着铁蒺藜的铁甲战马在勇士驱使下扬踢踏践不少敌军，黑潮势头稍减。
　　营前很快兵奴尸体堆伏，甲兵也开始战况惨烈，马上勇士不少坠马被撕扯断四肢、头颅；有甲兵被长矛前后戳穿身体，从腹前抽出长矛转眼见身边甲兵被围攻，长矛前送，咽气前戳死三兵奴；有甲兵被大刀砍飞首级，身体抱住敌人直直倒下以胸前刺椎拼得同归于尽……
　　许洋平在墙上瞠目欲，一摇九环刀正跃下护墙，突然看见东方一片银光闪动，那片银光夹着马蹄声如江水洋洋而来。
　　黑潮之后的赛摩王大笑，身音如雷贯耳，“洛国人，缩头乌龟，看我要得手就出来捡现成的，你们既然来了就咬口杂碎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