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秘史》凤凰羽飞

86、醒来泪沾襟（下）

　　晏晴将这院子环视一周，迟迟未曾迈步，林笙也不敢催促，看似老老实实候在一旁，其实在偷偷察言观色。

　　晏晴没心情理会他怎么想，她一颗心直往下沉。

　　王府的侧院委实太大了，先前公孙先生那处院子塞了他们老老少少六个人，都还绰绰有余，这一处干脆连一个室友都没有，空旷得令人发指。

　　不，这不对劲啊！她都做好去跟婢女们挤大通铺的准备了，给她领到这么个精致奢华的侧院来，还告诉她这里从未有人住过，这什么意思？

　　想到这里她脸色发白，竟然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不不不，林统领，我一个人如何能住在这里？这不妥当！我看我还是回去，跟青虎哥他们一处吧。”

　　林笙本以为会看到晏姑娘一脸喜色或者羞意，万万没想到她这么个反应，脸上的表情都可以称得上恐惧了，好像这院子里有吃人的猛兽一样，搞得他一时都顾不上自己的身份，疑惑地问她：“不妥？这儿有什么不妥？”

　　他替自家殿下着急啊！殿下明显是看上了晏姑娘，连她的出身来历都不计较了，直接就让住到侧院，这是多大的荣耀！别说对她这样的，就是京城里头四五品官的嫡女，也还没人能有这等福分哪！可晏姑娘怎地好像并不领情？！

　　他记得临阳王府里头，宫里赐下的那两个通房，不就都是选秀选出来的官家女！她们进王府是两年还是三年了？待了这么久，连贴身伺候殿下都没能混上一回。晏姑娘到底懂不懂？能轻松得了殿下青眼，这命可不是一般的好啊！

　　须知翼州王府虽然寒碜了些，规矩也松散，然而府里头半个女主人都没有，她既进了侧院，不管将来能有多大造化得个什么位份，至少眼下在后院里占了头一份儿，不敢说日后麻雀变凤凰，但飞上枝头定然是妥妥的啦。她是个聪明人啊，不该想不到这些，那她为什么不高兴？

　　他灵光一闪，殷勤问道：“姑娘可是觉着院儿里冷清？殿下特特嘱咐了，这段日子城里头不太平，委屈姑娘了，等过几日外头平静了，便带可靠的人牙子进来，给这院子添几个老实妥帖的丫鬟伺候着。”

　　他一边说一边觉着自己今儿是怎么了，当差当得忒不称职！殿下这么重要的一句交代，自己竟然忘记传给晏姑娘，看把她吓的。姑娘家胆儿小，这么大的院子一人住着害怕，也是人之常情。再者，她不过一个平民女子，没见过什么世面，乍然被荣华富贵砸了脑袋，可不得懵一阵子吗！想自己八岁那年头一次被带进王府，不也被那天家气象吓得哆嗦了好几晚睡不着嘛！

　　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是过来人，很有资格安慰晏晴：“姑娘您不要怕，我们殿下是最和善不过的主子，他既把您安置在这里，您就只管放心住下！如今城里是真的乱，昨儿晚上城外发生了大事……这个说了您想来也不明白，属下便不说了，免得吓着您。”

　　他是想活跃气氛转移一下话题的，顺便解释一下为何殿下腾不出手来亲自安置她，可晏晴只沉默地站着，一点往下接话的意思都没有，便骤然冷了场。

　　唉，真是难为死他了！他抠着腰间剑鞘上的刻纹，搜肠刮肚地找话说，心里也是尴尬得紧。说实话，殿下后院要添人，这事儿真不该让他来通传，若是在临阳王府，殿下要收房里人，一应事务自会有大管家筹备起来，宫里也会派出教养嬷嬷前来协助，可这会子偌大一个翼州王府里，竟没人能胜任这个差事。派他一个侍卫来跟人家姑娘说这个，显得很不正式而且有些猥琐。

　　心里也有些怨，殿下也是，这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本来多好一件喜事，让他来通传，看起来对人家姑娘就不太重视。就算晏姑娘是个平头百姓，可人家也是好好的黄花大闺女，这辈子没有三媒六聘已经很惨了，这么随意就让人住下，显得殿下本身并不在意她似的。

　　……也许确实不太在意？他突然有些不确定起来。要说一见钟情那是不可能的，第一次见面那会儿，晏姑娘那模样跟个流民也没差多少，简直惨不忍睹；若说日久生情更是扯，毕竟这才认识多久？要培养感情，时间也不够啊！为了她那手厨艺？他林笙更是一百二十个不信！殿下什么珍馐没吃过？龙肝凤髓都不在话下，断不可能为了口吃的就卖~身……啊不，就纳妾！

　　他突然觉得自己真相了！殿下做这个决定，最大的可能还是为了报恩。毕竟她和青虎是真的从火里把殿下救了出来。青虎兄弟俩做王府侍卫，日后自有前程，府里的侍卫可都是在官府里头有品有级的，建功立业有的是机会；而晏姑娘要留在王府，怎么安排着实犯难。当丫鬟？当厨娘？没听说过报恩就让人留下当下人的。

　　之前殿下说过，要给晏姑娘找一门好亲事嫁了，保她一世荣华。嘿，说不定殿下一想，再富贵荣华，难道还能越过王府去？再说，看晏姑娘这年纪，瞧着也十六七了，府里把她当小姐养几年再嫁出去怕是来不及，干脆自己收了她，殿下这是充分为她打算了啊！

　　这么一琢磨，林笙对自家殿下这种报恩的执着佩服得五体投地。不愧是萧娘娘的嫡子，敢做敢当，有恩必报，跟那些小妇养的就是不一样！

　　晏晴看着林笙脸上神色变幻，挽着小包袱默默又向后退了一步。她已经偷偷退了两步了，再后退一步，绕过影壁，就能出这个院门了。

　　让她住在这里的意思，她此时若还不明白，就是个二傻子，白读了十几年的书！

　　不知道那位怎么回事，早上去送粥的时候还挺正常的，不知后来受了什么刺激，竟然突然想把她收入后院！

　　她简直要给气笑了。别说她不是这时代的人，对一夫多妻深恶痛绝，最关键是他凭什么临时起意，就要这么安排她的人生？是，他是什么翼王，在这时代可以为所欲为，但她毕竟救过他的命呀，他不能这么坑她！

　　林笙回过神的时候，晏晴已经倒退到影壁旁了，他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刚想开口，晏晴却抢在他前面说话了：“林统领，劳烦您替我谢谢殿下美意。我不过一介平民，粗鄙不堪，万不能住在这里，没得丢了王府的脸面。我这便回去了！”

　　不等林笙回话，她便转身快步往门口走去。

　　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翻脸了？林笙一愣，来不及细想便追了上去：“姑娘！姑娘留步！”

　　前面的女子果然身子一僵，停了下来。林笙心中一喜，还当她回心转意，却发现她一步一步往后退了回来，手死死地抓着包袱，人却依然不肯回头。

　　他觉得怪异，几步上前越过她，伸长了脖子往门外一看，只见暗卫刘午领着八个低等侍卫，每两人抬一口硕大的黑檀木箱到了门前，见到林笙俱都将箱子放下，垂手行礼，刘午笑嘻嘻上前又给林笙拱手：“老大，殿下命开了库房，送些摆件给晏姑娘布置房间，还有些衣裳首饰，给姑娘添、添那个妆。”因为从没干过这种事，添妆二字他还磕巴了一下，一边说，一边还忍不住拿眼睛往晏晴那瞟。

　　开玩笑，殿下第一个叫抬进侧院的女人，这府里谁不好奇啊？再说这女子是他在大生门外第一个见到的，为此他还挨了几十军棍呢！现下看来，棍子挨得真值！眼下城里乱七八糟，别的兄弟都忙得不可开交，就他棍伤未曾痊愈，没法出府在外头奔波，闲在府里待命，便得了这个好差事。回头跟暗卫的兄弟们吹嘘，定然叫他们眼热。毕竟等晏姑娘真成了殿下的人，深居简出，他们便基本上没机会见着了。

　　还别说，当日这姑娘一头一脸的乱发，根本看不清脸长什么样，现下焕然一新地站在这，模样真的挺标致的，就是这一身灰扑扑的衣裳太埋没人才！想来若是换上箱子里那些绫罗绸缎，金啊玉的戴起来，定然不会比临阳王府里那两个通房差。

　　他啧啧叹了一回，并不敢多看，很快垂下眼去。林笙则仿佛遇到救星，夸张地上前拍他的肩膀：“好兄弟，你来得正是时候。这院里空得不像样，赶紧让兄弟们把箱子抬进正房，摆件什么的仔细些搬出来，该布置的都布置起来。”

　　又提点道：“那些首饰衣裳千万别动，你们手糙，没得弄坏了，让姑娘自己理。”殿下屋里人的贴身之物，他们若是乱碰，若被殿下知道了，怕是手都别再要了。

　　刘午他们自然知道分寸，都应了喏。林笙又殷勤对晏晴道：“姑娘，大喜啊！殿下那么忙还惦记着您，可见真是把您放在心上。”说完自己一阵恶寒，他脱口而出的这句话，怎么恁地恶心？他为了殿下后院那点事真是操碎了心啊！唉，他太难了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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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掉落的一章~~国庆快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