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秘史》凤凰羽飞

70、近听水无声（中）

　　众人愕然，然而张老头儿行事全随心性毫无章法，景祯林笙二人唯有苦笑而已。林笙眼睛瞄到晏晴，见她正目光热切地望着景祯手中的籍纸，突然灵光一闪，求起晏晴来：“晏姑娘，你面子大，张老先生就认你说话，可否请你帮个忙同他说一说，请他老人家行个方便？”

　　晏晴并不认为自己有这么大的脸面，神色颇有些踌躇。青虎见状劝道：“阿晴，你便试上一试，行与不行，最终并不在你。”晏晴想想亦有道理，对景祯道：“那便依青虎哥所说，我试一试罢。劳烦萧公子帮忙填一下籍帐，内容便依青虎哥的为范本即可。”

　　她咬了下唇，把心头盘旋多日的话对青虎说了出来：“青虎哥，在我名字前加个字，让我跟着你们姓孙可好？”

　　青虎原想说这可不妥，看她充满希冀地望着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好吧，那便如你所愿吧。但愿将来你不会后悔。

　　不过一念之间，晏晴便成了大周朝翼州城外西山人氏，孙晏晴，兄孙青虎，弟孙青豹，在这异世便有了家人和依靠。

　　青虎看着晏晴含笑转身，步履轻快地追着张老先生的方向去了，躺在炕上默默地想着心事。

　　张老头儿发作了一通，走时很有气势，可那步子越走越慢，越走越迟疑：“不对，我是干啥去来着？拿那籍纸给小晏，是让那丫头早点完事去做饭，她还没去灶房，我这是跑啥？”肚子适时咕咕叫了一声，张老头儿猛然停步转身，跟急匆匆跑过来的晏晴差点撞上。

　　原以为她懂事，是要赶去灶间干活，听晏晴磕磕巴巴说完来意，张老头儿气得龇牙露出一个冷笑：“呦，丫头年纪不大，胆子不小。”

　　晏晴闻言便是一怔，跟着脸颊便有些烧。听这话风不对，话没法往下接呀！

　　“你个拿乔作势的坏丫头！”张老头儿越想越气，忍不住手舞足蹈地骂她：“不过让你做个饭，恁地多事！你跟青虎那傻小子是一伙的，向着他也就罢了，别以为我不晓得你经常偷给他留吃的！”

　　见晏晴被他骂得头都快抬不起来，恨铁不成钢地继续骂：“可那姓萧的小子，你做什么也向着他？他没籍帐关你什么事，倒要你来求情？啧啧啧，巴巴地把人救到这里来，一天三顿饭，一顿不落地伺候着，端茶倒水恁地殷勤！外头缺腿断脚的灾民那么多，怎么不见你好心捡回来伺候？”

　　见晏晴猛地抬头似乎要说话，张老头儿立时一跳八丈高，又把声调抬高了八度：“干啥干啥，坏丫头，说你你还不服？”

　　“就说前几日晚上吃元宵，你冠冕堂皇寻了借口，不准我老头子多吃，转过身就给姓萧的碗里加那么大一勺雪花糖，打量我没看到是吧？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吃个药丸子还怕苦着他，啧啧啧，你可真体贴啊！怎么着，你是瞧着人家生得俊，想给人家做个小媳妇吗？”

　　张老头儿是头一回对晏晴发这么大的邪火，她被他阴阳怪气尖酸刻薄的话惊住了，脸色红红白白，呆滞地望着他，嘴唇翕动了几下，却连出声辩解都不知怎么回。

　　张老头儿的大嗓门传得几个屋全听到了。石斛原本懒懒地倚在桌子旁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整理药材，闻言一下坐直身体，震惊地想：“师叔好狗胆！昨日刚被揍得鬼哭狼嚎，今日又要持续作死！”

　　就见他那刚换好衣裳从屋里踱出来的师傅脸色一下黑如锅底，抽风似的满屋子转圈找棍子：“这该死的老孽障，满口胡沁，坏人姑娘名节！昨日那柴火棍呢？”

　　同样目瞪口呆的还有青虎那屋的所有人，哦，除了青豹，他就没听懂，只听清楚最后一句，迷茫地问他哥：“哥，啥叫小媳妇？”

　　青虎一口气没上来，险些闭过气去。早知道张老先生会这般羞辱晏晴，他死也不会让晏晴追上去求情，这会子他恨不得给自己个大嘴巴，两臂一撑，坐起来就要下床。

　　林笙还在震惊地消化张老头儿那些话：“哎呀呀，原来晏姑娘她，她对我们殿下有意思！！！”他大概是这医馆里头唯一一个觉得张老头儿这番话挺合理的人了：“殿下这般俊美风姿，放眼临阳城都是独一份的，寻常女子哪能招架得住？晏姑娘肖想一下，实在是太正常了，若是没什么想法才是她眼瞎呢！”

　　心里不由得同情起晏晴来：“唉唉唉，可她不过一介平民，就算于殿下有救命之恩吧，身世却不清不楚的，到王府做个得脸些的侍女都勉强，这点子心思，是注定不会有啥好下场的。唉唉唉，幸好她不知道我们殿下身份，若是知道了，怕不得自惭形秽死。”

　　林笙心下疯狂地脑补了一出平民女子不知皇子尊贵身份，苦恋不得的大戏，都没顾上看一眼他家殿下。此时景祯正坐在桌子旁，照着青虎的籍帐撰写晏晴那一份，看似身形一动不动脸色平静，笔尖却明显一颤，晴字右下角那个月字写得一歪。

　　虽知是张老头儿口无遮拦胡说八道，他却莫名觉得脸有些烧，自敛了心神，眼皮子都没抬，只重新蘸了蘸墨，继续有条不紊填写那籍帐。

　　青虎的反应相较之下比较激烈，林笙眼风扫过，顿时强行中断脑补，两步上前将他牢牢按住：“兄弟，你可别意气用事。”

　　林笙力气大，青虎一时动弹不得，额头青筋直跳，怒道：“张老先生怎可这般侮辱阿晴！背萧公子回来的是我，让她多照顾你们的也是我，她一个女儿家，天天在灶间操持这么多人的饭食，从不叫苦叫累，并没有做错什么事情，却要受此羞辱。如此，这医馆再住不得了。”

　　他下了决心，想马上带着晏晴和弟弟走，哪怕是寻个空地去搭个棚户落脚，也好过让晏晴继续留在这儿受委屈。

　　景祯写完最后一个字正要搁下笔，闻言觉得此话有些不对，羞辱？说那女子对他起了什么心思，难道不该是他觉得羞辱吗？这话说的忒不中听！一张俊脸顿时沉了下来。

　　林笙也是如此作想，心下暗道青虎怎么说话如此冲动？完全没过脑子呀。此时总算想起他家殿下来，偷觑一眼，果然见主子脸色不虞地坐着，一言不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作为一个称职的贴身侍卫，主子不想说话的时候要帮忙撑起场子。青虎这愣头青，瞧他急赤白脸的，待会还不知道要说出什么话来惹恼了殿下，林笙暗叫不好，立刻转移话题：“青虎兄弟，我家公子已然将晏姑娘的籍帐写好了，你瞧瞧，写的是否妥当？”迅速将新鲜出炉晏晴的籍帐拿来，和青虎的放在一处，两相比对给他看。

　　青虎闻言果然找回了一丝理智，压住怒火大概看了下，以他的学识水平，没看出什么不妥来，先谢过景祯，还是挣扎着要去收拾行李。

　　林笙下死力拦住了，嘴里不住劝道：“兄弟，官差马上要来，这当口你可千万别坏了事。再说你这脚，这会儿下地能走几步？连医馆大门都出不得！难道让晏姑娘背着你走么？”青虎动作一顿，而后颓然放手，一张脸涨得通红，满心怒火无处发泄，只得恨恨地捶了下床沿。

　　景祯抱臂在窗边冷眼旁观，心下觉得青虎的反应未免太大了些。且先不说这番话是谁侮辱谁的问题（翼王殿下相当不开森╭(╯^╰)╮：废话，这还用讨论？当然是侮辱本王咯！凤：……咱们走着瞧），他瞧着青虎对这个义妹，似乎太过上心了。

　　若说纯粹是结拜兄妹之情，他是不太信的。男女之间，没有血缘关系，没有利益纠葛，哪来这么深的感情羁绊？且他看青虎性子原本良善温和，可听了张老头儿那番话之后突然间暴怒至极，单只是为那女子鸣不平么？他觉着，怕是青虎自己对她有什么心思才是。

　　这些日子，景祯对青虎青眼有加，一来青虎于他有救命之恩、相助之义，二来他亦生了惜才之心，将来想将他召入王府效力，此时便对另一位救命恩人晏晴印象大打折扣，甚是不喜。

　　按大周的婚姻观念，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十五岁左右就该说下亲事。青虎年轻健壮，又有一门打猎的技艺，按理成家不难。之所以拖到如今弱冠之年还未娶上妻室，大抵因他家贫又有个幼弟拖累的缘故。

　　根据大周的普世价值观，这世间女子所求不过是个如意郎君，从此一生荣辱皆系于他。男方家境如此重要，青虎的条件眼下确是拿不出手，婚事艰难亦在情理之中。可这女子深知他家情况，若是无意，便合该离得远些避嫌，又作甚认这义兄义妹欲擒故纵？

　　平日里她不顾男女大防，对这兄弟二人嘘寒问暖、小意温情，青豹还小也就罢了，青虎大约是被吊着迷了心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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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景祯：不好，青虎危险！
凤：呵呵呵呵你也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