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机甲传奇》楚寒衣青

16、位于客厅的友好交流

　　这是一个接近黎明的时间，β33-X星在遥远的天边闪烁，天与地的连接线泛起鱼肚一样的乳白。
　　棕桐小区D幢3楼11号房间内——显而易见，这间房间经历过一场骚乱：坑坑洼洼的墙壁，翻到的家具，被破坏的玻璃碎了一地——X坐在属于自己的那个位置，惯常一样迭起双腿，挺直背脊，双手交握放在腹部。
　　它并没有像萧秋所想的那样离开这里。
　　它只是如同之前每一个普通的日子一样，坐在这间房间内唯一完好的沙发上，看着倒了满地的机器人，以及人类。
　　——那个曾经出现在旧街大楼，被称为‘骑士’的白种男人。

　　骑士仰面倒着，脑袋被砸破，血糊了一脸，明显陷入了昏迷。但相较于那些同样倒在地上，胸口被开了个大洞的机器人，他无疑幸运得多了。
　　房间的寂静被突然响起的震动声打破。
　　X抬抬眼，看见骑士胸前的银色十字架不停震动，提示主人有通讯来到。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呢？
　　沙发上的X看着十字架，头一次陷入某种程度的苦恼中。

　　这天晚上对某些人而言，是个注定的不眠之夜。
　　鹿山庄园里，从手术室里出来的叶鸣蝉脸色有点苍白，但精神还好，他没有去休息，而是来到大厅问留守人员：“追踪情况怎么样？”
　　大厅里的人面面相觑。
　　叶鸣蝉的脸颊微一抽搐：“防御系统修复了没有？现在能联系到几个人？”
　　“防御系统还没有修复，估计要再过两三个小时。”负责防御系统的技术人员小声说。
　　“出去追踪的人，现在能联系到几个？”叶鸣蝉再问。
　　“一个……”
　　“一个！？”叶鸣蝉陡然提高声音。
　　“不，”回答的人尴尬说，“一个都没有……”
　　所有人都沉默了。
　　叶鸣蝉接连吸气以抵抗突然冲上脑海的晕眩，已经彻底麻痹的右手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痉挛似地抽痛起来。他退后两步坐倒在沙发上，名为愤怒与恐慌的藤蔓盘旋着紧紧缠绕他的心脏。
　　“二少爷，你需要休息。”从手术室里跟出来的护士在他身后柔声劝说。
　　休息？不，不，他现在需要解决问题……好好的，解决这个问题！
　　他不会失败的，他不容许自己这样早地出现危险，在面对——那些人——之前。
　　对，没错，这件事情很简单，他只要认真地、仔细地想想。
　　对方——那个叫萧秋的人——无声无息的摸进来，但没有立刻杀了他……
　　他看上去不想要钱，自己确实得罪过他……
　　他和王子雾相互认识，还一同出自机甲训练营……

　　“联系王子雾！”叶鸣蝉突然抬头，面容已经恢复成最常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冷峻与阴鸷，“联系王子雾，让他转告对方，说今天晚上的事情是个误会，我想……”他顿一下，“我希望，我们能坐下来谈一谈。”
　　不说大厅里其他人的反应，森林深处，接到这一条讯息的王子雾难掩惊讶。
　　舒舒服服地枕着鬣狗的萧秋笑道：“输了吧？万年老二。”
　　王子雾的回应是抬腿朝萧秋腰腹踹去。
　　萧秋一抬胳膊挡住，爽快地揭秘说：“在知道是叶鸣蝉雇人找我麻烦之后，我就收集了一些资料，其中包括你带着一整个机甲小队在这里做客，以及叶鸣蝉的一点过去。”
　　他组织一下语言：
　　“叶鸣蝉是因为生意接连失利，才被叶氏放逐到这个穷乡僻壤的星球的。来到这个星球后，他始终兢兢业业的工作，连绯闻都没有一条，除了前几天和威力的那一次……一心一意地想要回到中心圈。”萧秋略带古怪地笑了笑，“他很有野心，也很怕麻烦。所以干脆地满足约尔逊的要求找个软柿子捏麻烦，在知道他预想中的柿子其实不太好捏之后，又立刻调整策略，做出妥协。”
　　“因为归根到底，我和他的最终目的并不冲突，还是一个可以争取的力量。”
　　他最后淡定说：“我还没有傻，像叶氏这种辐射全联邦的企业，直接对上可是最糟糕的选择。说白了也就是一件破事。”
　　“既然是一件破事，你还闹出这么大动静？”王子雾讽刺。
　　“这不是嫌麻烦吗？”
　　“你完全可以用别的方法解决！”
　　“比如？”
　　“比如先联系我！”
　　“默默吃亏不是我的风格啊。”萧秋皱眉。
　　“现在这样就是你的风格了？”王子雾咬牙，“我真想干掉你！”
　　“……”萧秋，“说起来，你想干掉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吧……”
　　“？”
　　“训练营八年，我每次都压着你啊。”善意的提醒。
　　“……”真的咬碎牙齿了。

　　“好了，走吧。”萧秋从地上一跃而起。
　　当了半天枕头的鬣狗立刻夹着尾巴，灰溜溜沿着树根跑掉了。
　　“走去哪里？”王子雾问。
　　“叶鸣蝉不是邀我坐下谈谈么？”
　　“你信叶鸣蝉？”
　　“不信，但你不是在我身边吗？”
　　“你信我？”王子雾真的很诧异。
　　“唔，”萧秋说，“就人品来说，我觉得你还是不错的。”
　　王子雾感觉很是复杂。
　　“虽然实力……”
　　王子雾的感觉更复杂了。

　　但最终，两人还是并肩走在树林里。
　　重重叠叠的树木遮挡前路，远离了追逐与战斗，森林沐浴在天边的曦光里，幽远而宁静。
　　“我一直想问，”宁静的环境让人放松，王子雾终于开口，“那八年里头，你到底是怎么保证不论大考小考，次次第一的。”
　　“这个啊，”萧秋说，“大概是连做梦都想着要赢吧。”
　　“是这样？”
　　“你呢？次次第二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真想干掉你……”
　　“换个句式吧，这个听腻了。”
　　“那几年里，大概是暗暗……”王子雾难以启齿，“暗暗期望天边掉下一颗陨石，直接把你砸死吧。”
　　萧秋冲王子雾内涵一笑。
　　王子雾脸抽了抽，决定反击：“那最后一次测试，被判定为不合格的时候，你又是什么感觉？”
　　正中靶心！伤害加成200%！
　　“靠！”萧秋咬牙切齿，“你赢了！”
　　内涵一笑换人了：“什么样的感觉？”
　　“还是……”
　　“嗯？”
　　“还是掉下一颗陨石，直接把我砸死吧……”

　　当太阳真正从云层里露出脑袋的时候，萧秋和王子雾一起回到鹿山别墅。
　　相较于精神重新紧张起来的王子雾，萧秋就随意多了——并非是他笃定叶鸣蝉不会动手，而是他始终像决定动手时就直接销毁自己住所里的一切那样，一直做着最坏的打算。
　　不过一切的不幸都没有发生。
　　迎接萧秋和王子雾的，是焕然一新的环境，彬彬有礼的侍者，轻柔悦耳的音乐还有热情温和的主人。
　　王子雾差点以为自己进错了地方。
　　萧秋其实也有这个感觉。
　　但这些似乎没有影响到叶鸣蝉，他热情而不失矜持地起身迎接客人，然后朝萧秋抛出鲜嫩的橄榄枝：“虽然昨天晚上我们就在一些意外之下见过面了，但我总觉得，某些不同一般的客人适合更正式的场面……你觉得呢？萧秋先生。”
　　“我想，”王子雾脸上的僵硬传递到萧秋的脸上了，“也许吧。”
　　他伸出手，和叶鸣蝉轻触一下，然后三个人都坐进长桌了。侍者送上美食，然后鱼贯离开，只剩晨间的音乐，还从不知名的远方响起，渺渺传来。

　　“昨晚是个误会，”叶鸣蝉直奔主题，“对于之前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如果我们早一些认识，我相信不会有这种让人烦恼的事情发生。”
　　“唔……”
　　想要好处吗？王子雾和叶鸣蝉一起看向萧秋。
　　但萧秋出人意料的爽快：“既然昨天晚上的事情是个误会，那之前的事情也是误会了。”
　　王子雾松了一口气。
　　叶鸣蝉笑容不变，一些“礼物”对他而言根本不值一提，他对萧秋的态度感觉到一些意外，但并不奇怪。他只需要彻底了解对方，然后再确定是拉拢，中立，还是敌对。不过目前来说，最迫切的还是加强自身防卫吧，该死的昨晚，该死的光子枪……
　　叶鸣蝉手腕上的身份仪突然震动起来。他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本来不打算理会，却在看清联络人后稍稍皱眉。
　　“失礼了。”他对萧秋和王子雾说，然后用单人模式接通联络，“公司出了什么事？”
　　单人模式是锁定模式，除了通话双方外，交谈不虞被第三个人听见。
　　“不是公司的事情，”之前负责萧秋事情的唐装男子的声音在身份仪上响起，“二少，是关于送约尔逊进监狱里的那个人——”
　　“我知道，他叫萧秋。”叶鸣蝉淡定说。
　　“呃？”唐装男子似乎卡了一下，“唔，对，就是他。处理这件事的那些人没有找到萧秋，但是在他住的地方，那些人遇到了麻烦。”
　　叶鸣蝉侧头看一眼就坐在自己旁边的萧秋，问对方：“什么麻烦？”
　　“去的人失败了。有一个自称X的人联络他们，说——”
　　“说什么？”
　　唐装男子的声音突然中断，另一个不认识的声音出现了，它一个字一个字平静说：
　　“如果萧秋不在你们手上，取消这次任务，否则就等着替骑士收尸。”
　　“如果萧秋在你们手上，放了他，否则……”
　　它仿佛停顿了一下：
　　“你们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