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天》流鸢长凝

10、第十章．女萝缠参天

　　“喀嚓——喀嚓——喀嚓……”
　　无数的桃果在魔气的侵袭下瞬间绽开，里面的每个婴孩都不再沉睡，一个一个，都睁着一双猩红色的眼睛，从桃果中缓缓爬了出来。
　　妖娆女子纤手一指九缨，柔声道：“孩子们，一定很饿了吧，这是娘给你们的点心，你们喜不喜欢呀？”
　　“你！”九缨雪鸿剑急然紧握，这些婴孩可是姻姻的族人啊，不可以伤害他们——可是，若不出手，便无法自保！
　　“他们果然在这里！”忽听天外一声洪亮的声音。
　　无数神光将九缨上空的女萝藤网撕了粉碎——
　　妖娆女子冷冷抬头，清亮的明月之下，六品天马齐列，无数天兵天将严阵以待，那气势，比一百年前还要让人胆颤。
　　“参天，朕若还你参天娃，你能不能放下执念，不做危害人间众生之事？”苍穹之中，一个苍老却威严的声音响起。
　　妖娆女子双眉一挑，仰天大笑，“笑话！我若夺了你的七个女儿，杀了你身边的所有爱将，等过了一百年后，再还你女儿，你能不能不报仇呢？”
　　“当年之事，是朕处事有误，朕愿自罚谢罪。如今，人间战乱才休，你若再起灾祸，九州死伤无数，轮回必会大乱，说不定天地将从此混乱不休，永无宁日。”
　　妖娆女子冷冷一笑，道：“天地混乱不休，永无宁日，你这个对错不分的老头子也不配管！”
　　“大胆！”一个威武神将大声喝道。
　　妖娆女子眼波一转，对着正爬向九缨的婴孩说道：“孩子们，你们看，上面有很多很多的点心，你们在这里等等，等娘把点心拿来给你们吃，好吗？”
　　“嘻嘻……”婴孩们同时发出一声诡异的笑声，一一仰头看着月色中的天兵天将，舔了舔嘴巴。
　　“杀无赦！”苍老威严的声音落下。
　　“得令！”众天兵天将一声巨喝，朝着山渊中冲来！
　　“快走！”九缨惊声大呼，运起墨色灵光，将身后的小青儿和姻姻倏地推到了桃林深处——
　　“铿！”掌中雪鸿剑对上神将神戟，九缨瞬间被天兵天将包围了起来。
　　马上一个神将搭上神箭，拉满神弓，只听“咻”的一声，神箭破空而出，在虚空中化为无数流星飞羽，穿破了数十个怪异婴孩的身体。
　　“哇啊——哇啊——哇哈——”婴孩大哭，却无一滴鲜血。
　　“你们竟敢伤我的孩子！”妖娆女子恨然大喝，杀气在月色下激射开来。
　　大地巨震，九州之内山川动荡，惨呼不绝——
　　数不清的猩红色木根从山渊中钻出，倏然卷向眼前的天兵天将——
　　这一瞬间，有的天兵被穿胸而过，有的被木根卷住，吸成一抷尘埃，消逝风中；有的天马被拦腰勒死，有的被鞭朝山壁，撞得血肉模糊……
　　神兵利器，却斩不断此刻的诡异木根！
　　神光汹涌，缤纷不断，一柄雪鸿剑，却始终敌不过数十支神戟！
　　“啊！”九缨一声闷哼，一支神戟穿破他的胸口，可是持戟天兵却已被木根吸成灰烬——
　　“九缨哥哥——！”从桃林中当先奔出的小青儿泪然大呼，眼睁睁地看着九缨被猩红色的木根瞬间纠缠了起来，瘫软在其中，越来越瘦……
　　“九缨！”姻姻的心猛然一抽，哀然嗔道：“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傻……”说话间，双手化出十条紫光湛然的女萝藤条，缠上九缨的双脚，“你出来！出来！我好恨你！你就是要死，也该我杀你！”泪水，不停地坠落，“你明明答应我不会离开我的！”
　　小青儿身子一震，恍然望了一眼慌乱掉泪的姻姻，凄然一笑，道：“九缨哥哥不会食言的，对不起，姻姻姐姐，食言的是我……”说着，小青儿足尖一点，飞向九缨——
　　“哈哈……哈哈……哈哈……”妖娆女子在疯狂的大笑，却冷冷看着小青儿一次又一次的想把九缨救出来。轻轻挥手，原本袭向小青儿和姻姻的木根尽数折返，反而挡开冲向她们的天兵。
　　“没用的……”妖娆女子淡淡说道，“你们都是妖，我不会伤你们，可是，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天庭的人！”
　　“不！他是好仙！他不能死！”小青儿猛烈地摇头，滚烫的泪水落在猩红色的木根之上，“不要让九缨哥哥死！不要！”
　　姻姻怒然看着妖娆女子，“我的族人一个又一个为你牺牲，连我最后的姑姑也成了你的孩子……为什么你要这么残忍，把我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的带走？”
　　妖娆女子身子一震，笑容僵在脸上，“你是女萝啊，我们相互依存千年，我在报仇，也就是为你们曾经死在天人手中的族人报仇啊！我一直都当你们是我的孩子，从来都舍不得伤害谁，你难道不明白吗？”
　　姻姻摇头，泪水滴落脚下，“我就是不明白！你快放了九缨！天庭众神你想杀谁我都不管，可是，唯独不能杀他！”
　　“神仙没一个好东西！他们永远都是满口慈悲，心却比妖魔还要险恶的伪君子！”妖娆女子大声怒喝，说着，猩红色的木根倏地收紧。
　　“啊——！”裂痕在身上逐渐出现，九缨不禁痛然巨呼——眼前的一切刹那支离破碎，除了听见身体的粉碎声之外，只剩下一片空洞。
　　“住手！住手！住手！”姻姻和小青儿泪然大呼，却无法阻止九缨在眼前化为无数尘埃，随风飘落。
　　姻姻伸出手去，接住些许飘落的尘埃，已不知漫天飘落的哪一颗才是九缨？木立当地，姻姻看着惨死于木根下的天兵天马，低头望了一眼地上爬动的婴孩，泪水缓缓流下，刹那间，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那个曾经淡淡微笑的小仙却将从此烟消云散，一去不回。
　　“你杀了我的九缨哥哥！”小青儿悲怒交加，恨然瞪视疯狂大笑的妖娆女子，“你把他还给我！还给我！”说着，青光绽现，化为一匹青骢骏马——四蹄蹄尖碧泽惊现，朝妖娆女子冲了过去！
　　“啪！”一条木根火辣辣地落在小青儿的身上，留下一条刺眼的血痕。
　　妖娆女子冷冷道：“你若再忤逆于我，休怪我无情！”
　　小青儿狠狠咬牙，仰天一声狂嘶，再次冲向妖娆女子——
　　木根卷缠，再度袭来！
　　一条紫影扑向小青儿，木根在将要落下的刹那倏地撤开。姻姻紧紧护在小青儿身前，眸中的悲凉却如同暗流一般看似平静，却汹涌异常。
　　天兵天将的攻势已缓，盘旋在天空之上重整旗鼓，却不敢再贸然出击。
　　“够了！“姻姻恨然望着猩红色的木根将坠落山渊中的受伤天兵天马送给地上爬动的婴孩吮食，不禁一阵轻轻颤抖。“我的族人不是魔！永远都不是！”紧紧抱住激动不休、随时都要冲向妖娆女子的小青儿，含泪的眸子冷冷看着妖娆女子，“我们女萝只想活下去……为什么你要把我们一族推向万劫不复的不归路？你又凭什么决定这一切？”
　　“有人欺负我的孩子，我教训他们有什么错？”妖娆女子的两道含烟眉紧紧锁住，哀然瞧着姻姻，“女萝千年依我而生，我不知哺育了你们多少树汁！你们就是我的孩子，小丫头，你怎么可以恨你的娘？怎么可以！”
　　“有哪一个娘会这样害她的孩子？你不是我们女萝的娘！不是！”姻姻愤声说道，“为什么你要杀害九缨，他不仅仅是天上的好仙，还是与我同生共死的朋友！我恨你——！你和天帝一样，永远都不分对错！——他不配做天帝，你不配做娘！”
　　“你！”妖娆女子身子猛烈地一震，如遭雷击，“你竟然说我不配做娘？”
　　“不错！你还我族人！还我姑姑！还我三姐姐！还我七妹！还我——九缨！”姻姻怒然控诉，泪水从此不再罢休。
　　妖娆女子凄然落泪，欲语还休。
　　“众将听令！火攻——！”与此同时，天帝威严的声音再度响起。
　　“得令！”无数神火在神戟尖端燃起，双目赤红的天兵天将再次冲了下来,宛如一场绚丽异常的流火，将在天地间留下最绚烂的一幕——
　　“哼！自不量力！”木根轻易避过一簇又一簇火焰，将数千天兵紧紧卷缠，或灰飞烟灭，或送给地上酣食不止的婴孩……
　　天兵的这一次冲锋，换来的却是再一次的溃败。
　　点点神火，如同天边流萤一般，转瞬即逝，瞬间便已落幕……
　　“火？小青儿，你怕不怕火？”紧抱小青儿的手忽然松开，姻姻悄悄问道。
　　小青儿摇摇头，满眼哀痛，“九缨哥哥……被她杀了，我情愿我就是火，可以和她同归于尽，去黄泉寻找九缨哥哥，永远陪在他身边……他现在一定很寂寞……”
　　姻姻忽然轻轻一笑，道：“他那么傻，一定又会在黄泉多管闲事，惹祸上身……我们怎么可以不管他呢？”
　　小青儿惊然问道，“你想做什么？”
　　“参天有一句话是对的……女萝和参天相互依存千年，没有参天，也就没有现在的女萝，没有女萝，也就没有如今的参天……”声音突然停下，笑然看着小青儿，眼中却是满满的泪水，“我们都不守信用，我们谁都不能陪浣尘精灵玩了……”
　　“姻姻姐姐……”四眸相对，决然却在刹那交织——
　　姻姻点了点头，忽然走近妖娆女子，淡淡地叫了一声，“娘。”
　　妖娆女子大惊，一动不动地看着姻姻，“你叫我什么？”
　　“一切对错，不管谁错的多，谁错的少，都罢了吧……”姻姻展开双臂，忽然紧紧抱住妖娆女子，“对不起……”
　　“我不可能放过天上的神仙！但是……”妖娆女子大喜，泪然一笑，“你终究还是明白我了！终究还是懂我了！你终究还是……”声音戛然而止！
　　姻姻身上忽然燃起一簇紫色的火焰，迅速地窜上妖娆女子的身体——
　　“唏律律——！”
　　小青儿一声大嘶，飞快地冲了上来。
　　“你快放手！放手——！”妖娆女子悲伤地大叫，可是越来越多的燃烧着的女萝藤条从姻姻身上生出，将妖娆女子缠得更紧……
　　“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为什么？”泪水缓缓落下，妖娆女子紧紧掐住姻姻，手指嵌入其血肉之中……
　　小青儿强忍着剧烈的灼痛，青光灵翅猛然张开，将燃烧的两人往天空中顶去——
　　“破魔！”天帝突然下令！
　　残余的持弓天将用力挽弓，带有神光的神箭破空而出，一起射向天空中的这团紫色烈火！
　　“轰！”
　　神箭一一穿胸而过，带出无数紫色火星，纷纷落下——
　　女萝藤终究离开了参天，焦卷不堪的姻姻和小青儿无力地从天空中坠落……
　　一阵微风吹来，拂过身上的每一个箭眼。
　　微微一笑，双双化为两串烟尘……
　　“呜呜——呜呜——呜呜——”
　　婴孩们不停啼哭，换来的却是天兵天将的无情屠戮……
　　“我不会善罢甘休的——！”火焰中，妖娆女子狠狠大喝，怒然朝着大地中钻去——
　　猩红色的木根剧烈地在大地中震动，一场浩劫，终究难以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