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别姬GL》言梦叶

3、第二刻．母

　　不可不管教孩童，
　　你用杖打他，
　　他必不至于死（注5）。

　　“叫人不敢相信呀。”珊雪儿放下手中的报纸，“这是这个月以来第6起虐童案了。”
　　“这种案子一直都有，只不过最近频发得有些怪异。”林玲兰呷了一口咖啡，道，“江滨市是至阴之地，在这里发生再多事件也不足为奇。”
　　“什么意思？”珊雪儿歪脑看向林玲兰。
　　“简单地说就是风水不好。”林玲兰耐心地解释。
　　从她们两个人走进咖啡厅起，便一直是客人们瞩目的焦点。
　　金发金眸的珊雪儿不用说，林玲兰今天特地穿了一套和服。
　　“在静叶山庄的时候，我只穿这样的衣服…到这里，似乎改变不了习惯。”这是林玲兰的原话，虽然珊雪儿警告过她，中国人对和服还是比较在意的。
　　林玲兰点点头：“我明白的。这是我们先人的孽障，历史无法逆转和改变，战争对于所有人类来说都是灾难。有因必有果，每个人都会为自己犯下的罪偿还。”
　　小汤匙搅动着快冷掉的咖啡，珊雪儿的目光落向窗外车水马龙的大街：“你说得对。但和平年代处得太久，人就容易变化。中国不是有一句古话叫做什么温饱什么思淫丨欲么。”
　　“饱暖思淫丨欲，饥寒生盗心。”林玲兰替她说了下去，“中国的文化博大精深，家中还收藏了不少古典书籍。”
　　珊雪儿掉转回视线：“对对对！还是玲兰你懂得多~”
　　“我只是爱好这些罢了。”林玲兰的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
　　珊雪儿笑笑，眼色一变，突然问道：“那日天台上的灵兽，是你的式神之一吧？嘛，我很好奇，有次在校门口也看到过你脚边的黑猫…听说式神与主人签订契约后，要以主人的精神力，就是你们说的灵气作为食量。一旦主人死亡，式神就会将主人给生吞活剥了。这个不知道是真是假？”
　　林玲兰稍愣，似乎是没想到珊雪儿会问得这么直接。
　　“你不用紧张，我就是随便问问~”见林玲兰没有作答，珊雪儿转移了话题，“不知道那个男生现在怎么样了？”
　　“那个男生？”
　　“就是那天你和轩辕剑人搭救的男生呗。”
　　林玲兰蹙起秀致的眉：“听轩辕先生说，那个叫晨骏的男生已恢复正常。虽然对我们的事有所印象，但关键的地方记不得了。”
　　“哦，是嘛。”珊雪儿咕哝着说，“我们有一段时间没见到轩辕剑人了吧。”自从天台分别之后，轩辕剑人既没拒绝也没接受她的“交朋友”提议，反而像躲老虎似的一连消失好几天。因为轩辕剑人好像不是这所学院的学生，她也不知道他现在的去向。
　　林玲兰抬手，将几缕发丝拢到耳后：“轩辕先生会来这座城市，应该是追着那个‘男人’的踪迹。”迪庚斯，第一次见面就夺去她吻的男人，他的浑身明显散发着不是人类的凶恶气息，尤其是那一双紫色眼睛，被世人视为“恶魔之瞳”的紫色眼睛，令她额外在意。
　　“只要那个男人对我们没有恶意不就好了！~”珊雪儿坐到林玲兰身边，亲密地挽住她的胳膊，“玲兰~玲兰~你愿意和我做朋友，我真的好开心！~”
　　林玲兰微微一笑：“我也很开心，你是我在这所学校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林玲兰在心底补充道，也是这么多年来交到的第一个朋友。身为静叶流派的继承人，她没有太多的时间从事社交，游玩等活动。每天除了学习茶道，插花，还要练习静叶流的召唤术，驱役术。属于她自己的时间则少之又少。
　　“嘿嘿~”珊雪儿靠向林玲兰的香肩，忍不住地吸了吸鼻子，“玲兰的味道真好闻，这是天生的体香吗？有点像茉莉花…又有点像…”
　　林玲兰突然站了起来，吓了珊雪儿一跳。
　　“诶诶？怎么了？”
　　“我听到有人在哭。”林玲兰闭上眼睛，像在仔细聆听周围的声音。
　　珊雪儿有点冷地抱肩：“别在大白天说这种寒碜的话…”
　　林玲兰睁开眼，奇怪地望向珊雪儿：“你没有一点感觉到？”
　　珊雪儿挠挠头：“我的探知力不如你的，更何况现在是白天…”她的后半句说得有点莫名奇妙，但专注于哭声的林玲兰并没有注意。
　　……好痛……
　　……救我！救我……
　　……妈妈！救我救我救我救我……
　　哭声越来越强，在安静的咖啡厅里回荡，尤其刺耳。
　　天花板的几盏水晶吊灯开始摇晃，摇晃，眼看就要——…
　　“小心！！！”珊雪儿奋力推开林玲兰。
　　破碎的巨响，头顶上方悬挂着的吊灯猛然掉落，砸中了珊雪儿。
　　血从她的头顶流淌下，模糊了她金色的双眼。
　　耳边轰轰作响，她听到林玲兰，和周围客人焦急的声音。
　　她看到一个小孩，站在人群之间，与她一样，满脸血污。

　　医院。
　　浓郁的消毒水味中，珊雪儿醒了过来。
　　林玲兰坐在她床头的凳子上，见到她醒来，眼底浮起淡淡的喜悦。
　　“痛痛痛。”头啊，脸啊，手啊，腿啊，都缠着绷带，只要身体动一动就痛得她龇牙咧嘴，“我现在肯定很像木乃伊。”“重伤”之际，珊雪儿还有心情开自己的玩笑。
　　“你躺着吧，学校那边我已经替你请假了。”林玲兰从水果篮里拿出一只苹果，削着，“水果都是咖啡店的店长送的，他还在外面和主治你的医生谈话。”
　　“我受得伤，应该不严重？”珊雪儿也不确定自己到底伤得有多重，“再说也不是咖啡店的错。那孩子怎么样了？我是不要紧，但那个小孩子伤得比我还严重似的。”
　　“什么？”林玲兰停下手中的动作。
　　“我倒下去的时候，看到人群里有一个小孩子，他也受伤了。”珊雪儿指指自己的脑袋，“他和我一样，满脸都是血。”
　　林玲兰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没有小孩子。”
　　“嗯？”什么意思？
　　“受伤的只有你一个人。”林玲兰一字一句地说，“你看到的大概也不是活着的小孩子。”
　　一滴冷汗滑落，珊雪儿抽动嘴角：“你的意思是——…”
　　她大白天撞鬼了？

　　比被雷劈中的概率还低。
　　珊雪儿捂住被纱布缠住的前额，林玲兰替她削好苹果，嘱咐她好好休息后，就走了，也没说是不是回学校。尽管只相处了几天，但珊雪儿清楚林玲兰就是调查那个哭声，和她撞见的那个孩子去了。
　　现在摆在她面前有两个选择。
　　一、啃着苹果，继续躺在这到处都充满着低级灵的医院装病人；二、立马换衣服下床，跑去帮助林玲兰。
　　“好吧好吧，我拿女孩子最没辙了！”珊雪儿有些认命地想，不用说自己肯定会选第二个。谁让她第一眼看到林玲兰就被她煞到了呢？
　　她怎么会明知林玲兰有危险，而弃之不顾地只顾吃苹果？
　　扯掉绷带，跳下床。
　　伤口早就愈合，白皙的肌肤依然完美无瑕。
　　珊雪儿冲出病房，与迎面走来的高大男子擦肩而过。
　　男子停下脚步，回过头，望着珊雪儿的背影，露出困惑的表情：“她不是…”
　　“店长！”有人喊住了男子。
　　“怎么了？”被称作“店长”的男子，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斯斯文文的。
　　“有一个自称受伤者家属的小姑娘，问我拿去了咖啡店的备用钥匙。”
　　“嗯？”咖啡店里现在是一片狼藉，该拿走的东西都已拿走。警方也因为这一起意外事故暂时封锁住了现场。
　　“是一个穿着和服的小姑娘，额头中央还有一颗小小的红痣。”
　　听到对方的形容，店长陷入沉思，脑中又回闪起刚刚从他身边跑过的金发女孩。
　　难道是他们…他们来了？

　　碎渣满布的咖啡厅里，林玲兰念起咒文。
　　“与吾签订契约者，吾召唤汝显形——…鬼姑神（注6）！”
　　青蓝色的火焰凭空升起，渐渐包围住她。一头蟒眉蛟目，有着蜥蜴肉翅的怪物出现在火焰中，见到林玲兰，怪物发出嘶吼声。
　　“请吃掉这里的鬼子。”林玲兰下了命令。
　　但怪物不为所动。
　　“请吃掉这里的鬼子！”林玲兰又重复了一遍。
　　怪物却在这时发出诡异的笑声：“呵呵呵呵呵，咱可从来没有承认过汝！要被吃掉的是汝这个小孩子吧！”
　　通体雪白的巨兽挡到了林玲兰身前：“八神犬！”她并没有召唤它！
　　“啧，白泽（注7）！汝竟然效忠了这个小孩！还甘愿做了犬类！”目睹突然蹿出的巨兽，怪物一声咆哮，“好吧，连着前几年的仇，咱就让汝死在这里！！！！！”
　　“主啊，我邀请你的圣灵降于这里，以你的光和生命来溢满它，除去一切想强住进来的黑暗！”白光激射，一股强烈的光之力照耀着咖啡厅的每一寸角落。
　　勉强睁着眼睛的林玲兰看到光中的珊雪儿，不免有些吃惊：“珊雪儿，你的伤…”
　　“没事，不过你的式神好像有点事…”珊雪儿抱歉地挠挠头。
　　巨兽和怪物都在这光中发出嘶吼声。
　　“回来！八神犬！”林玲兰赶忙念咒，召回了擅作主张跑出来的巨兽，而那头虎首蛇身的怪物则挣扎着在这光中消散。
　　……妈妈！好痛！不要打我……
　　……救我！妈妈！我会听话的……
　　……一起死吧！好不好！不要离开我……
　　浑身是伤的孩子，止不住地哭泣着。
　　珊雪儿一步一步地向他走了过去。
　　半蹲下身子，紧紧抱住这个可怜的孩子，珊雪儿温柔地低语着：“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林玲兰怔怔地望着珊雪儿，和她怀里的小孩。
　　“愿主的圣灵，洗刷我们一切的恐惧与疑惑。”
　　哭声停住了，小孩露出安详的神情，在珊雪儿的怀抱里沉沉睡去。
　　“这个是？”白光褪去，连同孩子一起，化作一颗颗光尘，飘散在咖啡厅中。林玲兰冷静下来，一开始，她确实没有想过要解脱那个孩子。
　　这和以往的自己完全不一样。林玲兰注视着看起来并无大碍的珊雪儿。
　　林玲兰不得不承认自己被愤怒扰了心神，特别是当珊雪儿为了她受伤时，她……
　　“玲兰！”蹦达着跑过来的珊雪儿，金色的长发迷乱飞扬。
　　“嗯？”
　　珊雪儿一把抱住林玲兰：“我们要做好朋友哦！”
　　“嗯…”
　　“所以下次请不要单独行动，我想和你一起。”珊雪儿拍拍林玲兰的背，“因为林玲兰也是我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朋友？只是朋友吗？不自觉地回抱住这个娇小的可人儿。
　　林玲兰埋进珊雪儿香软的发间，重复地喃喃道：“对，我们是朋友……”

　　注5：出自《圣经》箴言23章，第13节。
　　注6：传说中的神兽，它知道天下所有鬼怪的名字、形貌和驱除的方术，从很早开始，就被当做驱鬼的神和祥瑞来供奉。
　　注7：又作鬼子母神，护法二十诸天之一。在中国神话中常以虎头龙足出现，一产十鬼，朝产之，暮食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