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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暗亏 ...

  •   陆敏青打什么主意明显得不能再明显。
      将那卷捆好的铺盖横放在榻上,扯住底下一抖,青年眼中冷光四散。
      被盖里头的一端,黑色的发丝如水底莲花游移,一张脸慢慢露了出来,里间的人手脚不便的躺在榻上,半敛着眼帘高深莫测地看床边立着的男子。
      陆敏青在被子里的人露出脸的瞬间压身横肘抵住她半边肩膀,掌中一滑锋利的短匕搁在人脖间,动作一刻也不敢停歇,偏生眸子里冷似冬日潭水,“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小九要如何感谢我?”
      “……”千秋眼皮微抬,脸色冷漠如雪。
      “或者,我应该三跪九拜,高声呼你一声公主殿下,然后再谈论功行赏?”男子绮丽的眉眼一弯,似慢慢松开盘紧的身躯的斑斓毒蛇,漫不经心懒洋洋地将短匕抬了抬压的更紧,“若是你那些尾巴找到了这里,你说,我该拿你向他们换点儿什么?”
      “想要九蛊之解?”她澹澹地看了眼前的脸,目中深黑的色彩似有什么危险孕育,“你确定你压制住了我?”
      她表情太过镇定冷漠,本身又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从开始到现在,他所谋划的挟持虽是顺势而为,但以这人的聪颖,决计不肯让他如此顺利。
      这人并不信任他。
      陆敏青眯了眼视线垂到手中的短匕上,脊背一僵反应过来,左手拂指迅疾如风朝她胸口点落。指尖刚触在被面,一股阴寒霸道的劲力闪电过遍全身,男子猛然一个激灵,整个人一抖,不可置信地轰然往侧边歪倒。
      脑袋重重的磕上榻面的那刻,青年仍保持着瞠目讶然的表情,背上迅速地出了一身冷汗。陆敏青眼皮动了动,目光平视过去,那边鼓鼓的人突似雾气般蒸散,铺盖这才慢慢地瘪了下去,一双白生生地手如水底妖物般伸了过来掐住他下巴抬起,寒冷似冰,面对面地脸极近,每个细微的表情都尽收眼底。
      “忘了我出自何处么?”少女冷冽的呼吸喷薄在青年脸上,她的嘴角泛出轻微的冷笑,眼神如视蝼蚁,“西域奇术与中原武林虽分属不同,但多少还是有些类似,空门易经里还留有几分的缩骨巧技。”
      陆敏青得了片刻喘息,右手豁然击出,对方连眼也未斜,左手拂如兰状,指尖点在他掌心,右手同时松了对他下颚的桎梏,却是让人看不清动作地一拍击向他腰间,青年剧烈地一抖,身躯痛苦地缩拢战栗,面色瞬间惨如白纸,冷汗紧接着一滴滴渗出来。
      千秋起身下榻,耳边听得陆敏青粗重混乱的呼吸,拂手双袖笼了手掌,面上冷漠一片。
      “即使我肯让步,你也断不会有机会胜过我,陆敏青。”
      声音出口薄淡如雾。
      陆敏青抱腹,一双手恨不得抠进肚内拉出里间侵入作乱的真气,面上已是惨无人色,咬牙切齿,“你既然知道……为何……”牙齿猛然咬入舌头,浓烈的血腥味泛开。
      为何不一早扼杀,还如耍猴般看他自以为是?
      “不见棺材不掉泪。”那人落座旁边朱红靠榻,看他的眼神毫无怜悯,“总是要让你试一试,吃些亏,才好叫你彻底死心。”捕获的猎物大多会挣扎一番,直到完全绝望才会筋疲力尽地认命消停。
      如此恶质的人。
      青年心头一股大火燎原猛烧起来。
      千秋看男子越缩越紧,整个身躯几乎弯成弓,冷漠之色犹不改半分,“现下你便祈祷檀渊能早一步寻到,否则……”她别有深意地顿了一顿,后面的话轻悠却暗含着惊心地狠辣,“虽然未到发作的时候,但难保你腹内的蛊毒稍后不会连带着活络起来。”
      她说的毫无压力,陆敏青听起来却是火上浇油,偏生心反倒凉了半截,忍不住破口大骂,“混账!你安得什么祸心!”情绪激动过头,又倒抽一口气,痛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你这有娘生没娘养的!心如蛇蝎!”
      他在她手上吃过多少回亏了?!小本本上一笔笔账记得清清楚楚!别看他平时笑脸迎人,暗地里早巴不得这人掉一回他手上酷刑十八般狠狠地报复回来!这还不够,是个有脑袋的,大凡知道了这人的身份,谁不会立马绞尽脑汁脱身跑路?!皇族那是什么?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搅进去了死的渣都没有!
      “你本来也就是……没安好心……难道还想让我……老老实实受你摆布?”陆敏青喘了口气,讽刺道,“未免可笑!”
      “想来也是,”她冷冷的睇了狼狈的人一眼,“想必九蛊穿肠的滋味更要好受些。”

      陆敏青闭口不言,过了一会儿却脸色发青,果不其然蛊毒发作起来,痛得有如万蚁蚀心,汗如出浆湿得整个人像水里捞出的一般。饶是堂堂七尺男儿,上气不接下气地忍了一瞬终于忍不住破功,“迁怒也要有个度!”
      狐狸君滚来滚去,终究屈服在人威之下,什么气节志气仇怨通通丢到九霄云外,人身安全第一的原则诱导下连带着选择性忘记自己也是起了祸心,理直气壮反驳道,“今儿害你吃亏的可不是我!”
      有火该借口发在别人身上!小人多变的青年银牙咬碎,他顶多不过算是伺机逃逸!人之常情!
      岂知那事儿不提还好,他一提,大抵是考量起平生从未如此憋屈缩在被卷里被人捞来捞去,千秋的脸色又降到了冰点。转移责任不成,简直适得其反。
      “但愿你的命够硬。”霜冻千尺地回应了他的示弱。
      陆敏青顿时惨呼一声,巴不得死了得好。

      ◇◇◇◇◇

      烟罗抱着琴站在门外犹疑不已。
      初始丫鬟来请的时候闻说是个相貌妖美的青年公子,花娘只叫她去小心陪着。可等她收拾好了赶到厢房外,却听到里间有人痛苦喘息,听似极其暧昧,女子踌躇顿住,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里间第一个说话的是个年少的声音。“不见棺材不掉泪。”
      烟罗站在门外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无意中将别人的私事听入耳,这才清楚里间不是想象中的场景,醒悟过来也不知该如何出声示意自己的存在而不被别人发觉自己早已到了门外。
      丫鬟随在她身后,也是一脸难为。
      过了一刻,烟罗正想径直推门,里间那个年少的生音已经先一步响起,“进来。”
      女子怔了怔,尽量自然了脸色,步足踏入,合上门后示意丫鬟帮忙将琴案摆在帘外,置了琴道了声礼缓缓落座。
      “公子要听琴,抑或是随意聊聊?”女音隔着珠帘低问。
      “那便弹一曲罢,捡你顺手的。”里面的人答得随意。另一个人犹在榻上苦撑。
      烟罗一手按于琴弦,听了客人吩咐,抬了另一手正要拨弦,外间却有人出声,“公子。”
      女子顿住动作,面朝里间隔着珠帘睇去疑惑的眼神。里间朦胧只见靠榻上青色的轮廓。
      “在外间守着。”
      来的是檀渊一人。甩下一干下属和后面的眼线,少年独自入了花楼找了上来。
      “是。”门外应了一声便悄然。
      烟罗收回了视线,先调了调音,捡了曲曲调平和的弹。千秋面色不动,不见喜怒,耐心的倚着坐榻听,对于另一个水深火热的人置之不理。
      琴音掩藏了混乱的呼吸,陆敏青苦不堪言。
      弹罢一曲,那女子又问,“公子可是要继续听曲?”
      公子敏青已是出气多进气少,诚心祈祷上天留条活路。
      千秋一振衣衫起身,淡回,“不必了。”顿了一刻才叫门外的少年,“檀渊。”
      少年应了一声,她才得空了似的将目光冷淡的放到陆敏青身上,面无波动,“还要再试试看么?”
      “不……不必了。我认输……”陆敏青咬牙,“大不了老老实实熬个五年,你要守诺。”
      “我不喜人阳奉阴违,以后还是多些自知之明。”她却没应他,慢慢将目光收回,“进来。”
      唤的自然是门外的人。
      檀渊分了几分注意到琴案前的女子身上。女子脸上覆了轻纱,露出烟雨朦胧的一双眼睛,一袭素色堇兰碎花衣,别样温婉绰约。女子见他进来,起身福了一礼,檀渊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视线,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拨开珠帘,先是在屋里搜寻了一圈,眼光首先逐到美人靠上的人,对于另一个活该受罪的人少年极不厚道地在心里嘲讽了一番。
      这种有辱视听的地方也敢带着他主子来,没死都算轻饶。
      千秋并无注意少年的想法,见了人进来,便振衣起身,瞧了陆敏青一眼,下马威的戏头才算是终结。
      “给他解药。”
      她如此大发善心给了他千方百计要谋求的东西,青年始料未及。公子敏青抬起汗涔涔惨白的脸看了少女一眼,正对上她冷浸的眼神。
      她道,“你要记住,我能允你生,也能随时置你死。”
      再有多大的猎奇心思和征服欲,无用之骑不如杀之。没有下一次。
      千秋折身走的冷然。檀渊盯着陆敏青半响,拧紧了眉。陆敏青却是苦笑连连。

      ◇◇◇◇◇
      珠帘外面带轻纱的女子见了她出来,忙不迭起身,眼见她毫无反应地就要走出门,记起花娘的吩咐,烟罗表情变幻不已终究开口,“小公子留步。”
      人果然一顿,慢慢侧脸注意她。
      “烟罗的琴艺公子不满么?”女子咬了咬唇措辞半响才问出这么一句。
      似是看出她意不在此,千秋挑了挑眉,黑目波澜未起,“并无不满。”
      “那为何不过一曲公子便要走人?”
      “……”青衣的人垂目沉吟状,似在思索这原本无需理由的事情。
      “公子来此不想见烟罗一面么?”
      这一问有些突兀。她自小长在寺里,其实对这世界某些风俗礼节并无研究,正如此刻她心里的惑处便不得解:因何她来了此间就必须对这女人的长相好奇,不表达出些微窥探的意思便极其离谱?她不过十二三岁年纪,皮肉卖场,这女人也能一副商人客人的作态,不觉诡异么?
      到底只是些不值一提的问题,心里也未起多大的意,千秋沉默了一刻,因自来在对待男女上偏向对女子宽待几分,遂答,“没有必要。”又转脸挥袖挪步。
      “公子请留步……”眼见对方毫不犹豫,女子眼底起了几分纠结连忙唤道。
      千秋眉心微皱,终起了几分不耐,冷淡问,“花娘吩咐了你什么?”
      一针见血点出了症结。正源于她听过六娘与陆敏青一番话,大抵知了两人嫌隙,约莫是花娘有不满心思。
      琴案前的烟罗一讶,继而尴尬无措,对方确实说中了问题。因丫鬟来叫她后,花娘稍后突然也亲来她房中,嘱意她如何如何敲上这人一笔便好赎身,她好奇缘由,花娘面带怨怒说是这男子欠下她原来那些姑娘们许多合该今日还上一还。
      奈何这来了做主的变成了这么个小人,左右权衡思量烟罗没扛过赎身的诱惑,艰难又艰难地周旋对付。
      青衣的人等了她一刻没见回答,终究失了耐心开了门预备走人。
      门外却有人替女子答了话,“正是让你慷慨解囊的意思。”
      来人爽朗笑了几声,只一身灰不溜秋的袍子,甚是清明澄澈的眉眼闪亮定在她身上极快的划过惊艳之色。
      是个纤薄的年轻人,眉清目秀的透着一股子洒脱不羁。
      “你这人真有趣。”那人笑道,“交个朋友?”
      千秋便斜了眼看她,“嗯?”
      “我是真心的觉着能在此处相逢是一种缘。”那人托了托下巴露出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笑意,一本正经倾头低过来神秘道,“小姑娘,你说是不是?”
      小姑娘?
      千秋眯了眯眼,高深莫测。
      “啊,原本事情不该是这种说法。”那人笑眯眯。

      桐夕来的时候,原本几分烦扰的心态已经因心中对这人的兴趣完全荡然无存了。
      她与花楼的主事儿六娘因着烟罗有颇深的交情,对方不知为何起意提了个狠宰这房中客人的暗示,而她则因为许诺帮烟罗脱身风尘,不放心只得过来瞧瞧。
      “六娘中意的人似乎是另外某人。”桐夕往门里觑了觑,“怎地不见另一位兄台?”落落大方收回视线,堵着人在门口摆了摆手朝里面示意,“一起坐着聊聊?”
      “那么,姑娘想聊什么?”千秋微抬了眼,漫不经心的侧眼朝里间望去,那边素以雅致的女子安谧而立。
      灰袍的年轻人便摸了摸鼻子,对对方拆穿自己的行径讪讪而笑,“哟,也被看穿了。”
      同道中人嘛。
      “那就更要熟络一下啦。”长相清爽的年轻人眼珠子转了转,“看看美人也不错啊。”见千秋没有反应,又凑了过来小声道,“烟罗好歹也是花名在外,外间想一睹芳容的大把大把,你难道真不好奇美人究竟何许倾城?”
      谁会对这种无聊的事感兴趣?倘若千秋性子不沉稳不冷淡那么几分,势必会如桐夕预料的那般一脸别扭这样回答,同时带着几分少年人不耐撩拨的骄傲。而后她如此这般那般一番的拐带一下,孩子嘛,事情好办多了。
      可惜这种情况并未发生。桐夕竟从对方几乎面瘫的表情里捕捉到了那么几分类似鄙视外加‘你脑子有毛病吧’的意思,一时心中无限不淡定,这丫头谁家的怎么养大的怎么这么不会看人脸色等等之类的问题并发。
      现下有些家底的人家里出的这般年纪的女儿,哪个不是一副跳脱无比,‘我无时无刻不期待美丽的意外’或者‘没有意外一旦出了家门也要制造点意外才能不枉此生’状?
      正俯身说着,珠帘声脆响,檀渊出来了,一瞧桐夕愣了下继而走了过来老老实实,“公子。”
      千秋余光见了他眼中的异色并未置会,桐夕转了转眼珠自来熟一搭手搂了她肩膀忽略了对方猝然爆发又偃旗息鼓的狠厉气息,“来来来,相逢即是缘,一起喝一杯”,笑眯眯挤着她倒回房去。
      “不好奇么,你都?”灰袍男装的女子弯了弯眉垂头不死心地继续引导她,一边招手领了烟罗也进里间。
      花楼里出现遮面盛名的女人,怎么也该有几分奇异吧?
      陆敏青抚着胸口斜靠在榻上,见了人进来慢吞吞侧脸。那副病弱西子的模样顿时惊艳了一把刚进来的灰袍女子。
      “真好看的皮子,比那……”啧啧叹了几声,猛然在即将吐出某个人时住了嘴,连带千秋挥开了她的手冷漠端坐于旁边靠榻都没反应过来。檀渊侍在主子旁边低头附耳说了什么,青衣的人眼中划过异色,竟起了兴味的意思。

      “烟罗卖艺不卖身,不露容颜倒是更引得客人猎奇,加上花娘发话只有烟罗看上了的人才有资格见她相貌,这些个人简直是穷尽方法上来讨欢心。”桐夕也不管人愿不愿意听拉了烟罗坐下便扯开了话匣子,“她身世可怜误陷风尘,我欲救她却奈何两袖清风,强抢之事又不符律法怕误她更甚,花娘说她开楼做生意虽也怜悯,但楼中姑娘谁不是可怜人?这本就是走投无路之人暂时的安身之处,六娘也不可能开先例就这么放烟罗走,若是这么做了,那叫其他那些迫不得已的姑娘情何以堪?楼中女子十五岁接客,为保她清白,我几番和六娘相商才弄出这么个主意,等她出了这楼解了面纱也无人能识也能好生生和良人过日子……”
      迎上烟罗感激的眼神,女子便微微苦笑,“只是这下可好,烟罗的名头一高,人人猎艳争相涌来,事情愈发难办,眼见韶华流逝,却不知该如何善了?”
      千秋无动于衷,似是不曾听进一字,只等她说完了话,仍是淡淡出口,“谁为你们出的这主意?”
      竟一心只对这感兴趣。
      灰衣的女子一滞,皱眉不满她毫无道义之心,对着烟罗担忧的眼神偏又发作不得,按捺了又按捺,想着徐徐图之,好声好气的回道,“是我在京城的一个朋友。”
      京城?这个词一出,那双子夜一般的眼里微微波澜一下又消逝无踪,千秋得了答案不再多问,转了话题如愿到了这两人期盼的地方,“那么,说说想要什么?”
      “替烟罗赎身!”那女子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
      千秋先是被那拔高急冲的口气愣了下,接着反应过来笑的深邃,“你看我长得很像冤大头么?”
      那女子便讪笑,转眼又看了榻上的美艳公子,“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但六娘说,这位公子应是不会拒绝……”,这话让陆敏青皱了皱眉,感觉他可能些?敢情他什么时候成了开济善堂的?那女子语气中也不是很确定,“原本以为六娘的故人应是好办些,现在看来这位公子也是个做不了主的。”
      什么叫做不了主?说他是某某人奴才么?!陆敏青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在听了这句之后奇臭无比。
      “我那友人说,只要按照他的法子,先保住人,以后定能找到合适的人。以前也不是没有自诩真心愿意带烟罗走的人,但无非是冲着相貌虚名,根本逢场作戏而已。我如今也另有私事缠身,实是顾全不了她多久。”那女子顿了顿,眼神澄澈,想了想横眉一挑,补了句,“大不了你帮了这忙,我欠你一人情以后听候差遣!”又横手阻了烟罗欲脱口的拒绝。
      “为个非亲非故的人愿意做到这个地步?”千秋抬了眼直视那女子的眼,透过那纯澈侠义的神情仔细的搜索。
      桐夕一拍桌暴露出急性子,“江湖人士,侠义当先!为老弱妇孺拔剑,义不容辞!”见那孩子还是半笑不笑的脸,心里的反感多了几层,指了指烟罗的脸,略有冷意教训道,“既有能力,也听了事情原委,大凡有些善心也该拔刀相助!”
      “同为女子,你忍心见这么可怜的姑娘沦落风尘受人欺压么?!”
      “哦。”千秋点了点头,慢慢笑开,“你既这样说了,我若拒绝,确实不近人情。”
      那女子便缓了脸色,得意笑开,“正是这番道理。”还是有救的孩子。
      “那么,陆敏青,”千秋侧脸朝那榻上的恹恹美男莫测高深状,一掀唇白齿皎洁,“即是故人情分,我便准你买下这个女人。”她起身一笑,展开的眉眼倏忽不胜风流婉转,看惊了一堆人,“至于你会如何收置美人,我不予过问。”
      陆敏青双眉倒立,噌噌又起了肝火,整个人如同烧着的狐狸球,火焰哧哧冲上天,心想你卖人情我付账想得倒好,一巴掌拍到床上刚张嘴,千秋倏忽投过来一记正哗哗泼着冰渣的眼神,他那一股子激愤便被浇的蔫儿了,打了个寒战记起这人手段,恹恹不已地捏了拳,恨得吐血,“赎便赎。”
      青衣的人这才满意收回视线,睇了一眼灰袍女子,“名字?”
      灰袍的女子一愣,“桐夕。”
      “桐夕。”她这次干脆地走人,“人情不会白给。既然说了今后听任差遣,那你便在京城梅落轩等我罢。”
      “到时候我会见一见你那位朋友。”
      桐夕脸抽了抽,朝她喊,“喂,你真不好奇烟罗的长相?”
      还记着这个。千秋顿了顿,越发似笑非笑起来,回过头来,眼神幽幽有别样的东西在里间,“美艳不负盛名,或者虚为倾城实则故弄玄虚争人眼球,实在与我没有差别。”
      桐夕大奇,“为什么?”
      青衣的人边走边招了招手,不以为然,“我自来偏好男人的美貌。”言外之意,你这唬头迎合的不对味。她是女子,自然好色也该取在男子的相貌上。
      众人齐齐一默。陆敏青正下了床往身上摸银票,桐夕别有意味的看了一眼他的脸暗自估摸着某种上不得台面的心思,引得对方大怒,“看什么看?没见过长这样好看的?!”
      “三千两。”桐夕摇了摇头,诚实至极,“要说确实还没见过你这样妖里流气的。”
      又抢在对方发怒之前抄手抢过他手里银票,扒了扒拉烟罗的面纱,极是好心,“即是你出的份子,也不好不卖你点人情,千金难得美人笑,你既替烟罗出了钱,看一看传说中的倾城容貌也是应该。”
      陆敏青拧眉,暗想似乎是这个道理,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檀渊哼了一声干干脆脆地退场出去。
      素衣的姑娘解了面纱,陆敏青作漫不经心状飘忽看了一眼挪开,突然一愣,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更愣。
      第一个反应竟然是……
      实在肉痛!!!
      这是哪门子的美人?!
      整张脸就那一双烟也朦胧雾也朦胧的眼睛还看得!
      这要放在烟花之地就是个端茶倒水的姿色,勉强有几分清秀,放人堆里保管客人看都不看一眼,以这模样估计到老都积不了资产自由跑路。难怪要藏着脸不见人。
      真是太对不起我素日的风流之名了。公子敏青心恨的不行,自觉一日之间受过的打击足够他吐上几盆血。
      桐夕仔细看了他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哼哼冷笑,“男人么,就是个色字当先……你们这些臭虫,哪晓得一个人的好?”
      不爱深红爱浅红。灵魂的美貌,哪有多少人记挂?好在烟罗自是不必跟着他的。桐夕拉着姑娘毫无心理负担的出门寻花娘去。

      陆敏青自是痛苦异常,每每向千秋提起此事,大有捶胸顿足吾一世英名毁于一旦的愤怒。千秋倒是一副不以为然,被问及想法,说的也极是高尚深奥令公子敏青自叹自己俗气。
      “她若美,自然对得起花的钱……”
      “她若名不副实,却是更甚倾城。没那美貌的资本,却能坐起这无本买卖,让人心甘情愿扑了上来花了钱占不到便宜还自认划算,光这一点实是比那以□□人强上太多。”
      陆敏青自觉这样的说法全是道理,深深忌惮并记恨出了这主意的所谓的桐姑娘的友人。
      但要说这事情最大的赢家,他需到后来才顿悟,并非这烟罗或是桐夕,乃是那个一分钱没出卖了个人情让他恨得牙痒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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