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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暗香 ...

  •   翻着肚子的两条鱼在岸上啪啪摔着尾巴,锦衣长衫的公子十分欢乐的捣鼓完了柴火,乐呵呵的掏出袖子里藏着的短匕逮着条正蹦跶的欢的红鲤刮鳞。

      娴熟的摆弄好了鱼串在木枝上,公子敏青公然地在别人后院里烤起了主人心爱的鱼。

      多亏主人去向不明,阿福大呼小叫的几乎把所有人都派出了宅子,只留了些看家的护院对这位客人睁只眼闭只眼的淡化处理,否则陆敏青可得不了目前的自在。

      至于那个小白脸书生能遇上什么危险,公子敏青嗤之以鼻。手无缚鸡之力?恐怕弄到最后搞不好是病秧子猛于虎。

      翻着手上的鱼,狐狸君对个头十足肉头也厚的观赏物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

      支着下巴懒懒的时而扇动长睫,漫不经心的觑着变得焦黄的鱼,狐狸君闲适的坐在树荫下,对越见热度的光线毫无察觉。

      日子过成这样,陆敏青虽暂时没有压力,却总提不起太大的兴致。一时在心中怀念起醉卧美人膝时的风流洒脱,便愈发的觉得自己其实只适合白日纵酒夜里睡鸳鸯的声色犬马。风尘色相里困顿的久了,悄然无息的便再难关注别的风景。这种同化,当真是让人毫无抵抗力。要不历代先贤怎么会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温柔乡是英雄冢’呢?

      “你是白痴么?”

      背后突然传来这样冷冷的一声。

      陆敏青半敛的眼猛然一睁,对方在他丝毫不曾发觉的情况下已经到了他身后,闻听熟悉的语声,他也只是下意识的神经一紧,继而便很坦然的松和下来,继续翻了翻手里的鱼。

      很快,整个背后便是一股子凉浸浸。青年撇了撇嘴,暗自嘀咕,这破孩子是从冰窖里爬出来的么?

      陆敏青空着的手拿起一串,支着下巴侧脸仰看那个突然出现垂着眼看他的人,“要么?”色香俱全,看上去很不错的样子。

      “牛嚼牡丹的蠢材,”千秋漆黑的眼睛落到那张过于艳丽的脸上,明明是过于讽刺刻薄的话由她说来却总是一股子冷漠和俯视的味道,“价高难活的极品骈州红鲤作为食材,连河里随便捞起来的一条都比不上,简直暴殄天物。”

      颇有一番尔乃一等白痴的意思。

      “有区别么?”陆敏青若无其事,双眼弯成了缝,胸膛露出白皙瘦削的线条,皮肤底下的骨头好似要自胸口破出一般嶙峋,“古人不是说‘醉翁之意不在酒’么?我这可算是‘鱼水之欢不在鱼’……享受过程就好,何必在意带来快乐的对象是不是常规限定的那个?”

      他这话说得顺畅,轻滑不着正经的语调懒散,倒是极其难得的有几分道理,十分不像这人能体悟的境界。少见地千秋皱了眉却没有说什么,沉默着变相表露出意外且认可的意思。

      公子敏青自得其乐的取了顺来的瓶瓶罐罐往焦香的鱼肉上撒了些,送到嘴边咬了口,含含糊糊地评论,“果然味道是差了许多啊。”

      废话,本来也不是该送进肚子的材料。

      仍旧不亦乐乎的啃着。旁边的人也沉默的将一切收在眼底,面上并无什么表情。

      “要是有酒就更好了。”狐狸公子顿了一会儿突然无限惋惜,“若再有美人在侧,岂非人生最大乐事?”说到此处,他猛然记起什么哽了哽,将脸稍稍往旁边撇开,逃避一般的心虚了一刻。

      旁边这个虽说乳臭未干,好歹也是个姑娘,长相实属上等,说这话不是找死么……过了半响见少女依旧没有反应,他又放心大胆的扳正了脑袋,轻浮放浪的做派死灰复燃,公子敏青长叹,“我果然不适合这么君子的生活,没有温香软玉,没有纸醉金迷……”

      完全不知洁身自好以及操守为何物的烂样。陆敏青一会儿抚额一会儿摸脸,浑身一副‘我跟这环境不着边’的样子。

      千秋背着手看了他一会儿才出声打断这人的虚张声势,“你在焦虑?”

      只这一句,陆敏青便陡然安静下来。耸了耸肩,他切了一声,若无其事的扔了手里咬了几口的肉,摊开腿歪靠在树边。

      千秋拂指揩了揩衣服下摆的折痕,撩了衣摆盘腿坐下,面上沉沉如水。

      她也不同寻常。举止明显透出几分怪异。若是往常的话,绝对无有和陆敏青这样接触的可能。

      狐狸公子斜斜睨了她冷漠的脸,似是看出什么露出耐人寻味的笑意,“你今日也很奇怪嘛,都有几分不像你的为人。”

      千秋没有应声,视线直直投在池水那边。头顶缝隙垂落下的阳光打在她脸上,却有种因为对比而滋生的更为冷冽的错觉。

      那一瞬间,陆敏青分明看见了她狭长眼目里不同于任何时候的情愫。

      三分似寂寞,三分似倦怠,三分似被激发了潜藏的残酷心绪,又有一分似失望的眼神。

      他不曾见过这样难捉摸的人,对于一瞬间捕捉到的这个眼神只能靠着感觉体味出可能存在的真实。这个明明才十二岁年纪的孩子,可能藏着比谁都深的秘密。

      陆敏青有些不自在的挪开眼,一刻里能感觉出自己心底突然空旷平静的滋味。

      “我在焦虑。”因为流香,因为不确定的将来。他这样说,摸着下巴下意识的眯起眼来,对于她轻易看穿他内里很是不快,反击的心思本能的指引他说出下面的话,“那么你呢,又是因为什么突然没有控制住心情?”

      公子敏青说完这话便下意识的后悔了。这实在是个幼稚的行为。他们并不是可以交心倾诉的对象,而说初衷是争锋相对,那便摆明是处于劣势的他不知死活。

      “你不是都知道么,陆敏青?”千秋冷冷的笑,璀璨的日光令陆敏青错觉她双目里都盛满了星光一样的色泽,“我之所以注意流香,你不是都已猜到了么?”

      “之所以不再平静,不正是因为要寻求的东西对于我来说过于重要么?”

      冻人骨髓的危险似雾气般缠绕着心脏爬到嗓子眼,陆敏青手心捏了把汗,面上却仍是笑着,引人入胜的眼睛眨了两下很是无辜纯良,“这算是礼尚往来?你戳穿我的故作坦然,索性讲开了我的疑惑作为补偿?”

      对方只是无声冷笑。

      公子敏青下意识的摸了怀中的绛色折扇,无所谓地扯开一笑,“反正也只是猜猜看而已,你若是不想被别人探知一星半点,当初就不该问我教坛里的事,或者……”他直直掀了眼皮将目光定在已经闭上眼的人脸上,“更简单点,你可以直接杀了我。”

      杀字一出口,那人便已睁开毫无情绪的眼。黑曜石一般的瞳里有种怪异如烟雾的迷蒙萦绕,慢慢的那狭长双目便不见初始的纯净。

      不能动,也不想动,或者动了也是白费力气。陆敏青意外平静的任由对方的手指点上自己的脸侧。

      千秋的眼神不动声色地审视,左手指尖沿着男子秀丽的脸廓滑到脖颈,一寸一寸地似要看进他灵魂深处寻觅什么,然而她指尖所带的极致冰冷却令陆敏青本能的打了个寒战。

      这个少女的气息,不同昨日。陆敏青甚至觉得,她冰块一样的指尖已经冻伤了自己的皮肤,冷意几乎钻进了骨头。这种灰色如同死寂的感觉,像是刚从忘川河里爬出来的鬼魅,大热天的让人错觉日头底下都是白森森空洞着的哀鸿,实在骇人。正常人不该是这种体温……好似之前她一直有意地掩藏了这份特质。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她仔仔细细打量了这个青年,与研审物品无差的意味令对方不舒服的拧了眉头,她却恍若未见,“清楚地知道这话脱口的危险性还敢挑明,我该说你勇敢还是愚蠢?”撤回了放在他领间的手,指节上残留的体温并未让她变动冷漠的脸色,借着收回手的姿势顺势拂指拨开左脸鬓边长发夹到耳后,这个动作她做的格外随意懒散,异于往日地,鼻端却突兀的嗅到一丝琼花的香气。

      是指尖沾染上的么?千秋眼睫一动,左手从脸庞撤开,下意识的皱了眉。

      带着香气的男人。

      她的记忆里,曾存在某个安静却并不单纯的带着幽兰气味的男人。

      “小瞧你了,陆敏青。”这才是她想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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