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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少年 ...

  •   月黑,风高。销金欢乐场。

      “小九,觉得这儿如何?”男子秀丽的眼波恍如某种实质性的热度泼洒而下,陆敏青支着下巴看靠着美人榻坐的悠闲的人。

      隔壁的厢房应是新来了客人,言语声响有些不堪入耳。

      房里的四人沉默的待了有好些时候,此时却是受了另类的干扰。

      隔壁二世祖一样的男音轻浮下流,“再来……哎哟,你那小嘴甜的……让爷好好亲亲……”

      “嗯……”

      窗花镂影,那里间正香艳靡靡之音不绝,女音婉转如莺声声勾魂引人恨不得将这温软揉碎了挤得再近些再近些……间或低喘声沉重低浊,帏帐深处,两具白花花的□□不尽厮磨纠缠,这气氛里清凉凉的夜似乎猝然便燥热起来。

      无衣抽了抽眉角。白浮面无表情。最了无生趣的人是靠着坐榻的少年。陆敏青见了几人的反应,勾了勾唇身子一滑便往千秋身边靠过去。

      半敛着眼的人抬了眼冷冰冰瞧了他,唇形几乎未动,“你倒是很会做生意。”

      样样融合。

      刚靠过来的那位便笑的更欢,不知又从何处掏了把沉绛色的折扇点着下巴,“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此种极乐之事再正常不过了。”

      无衣似乎冷哼了一声,撇过了眼刚有动作,冷冷的声音响的及时,“坐下。”千秋半敛的眼波光一闪,晦暗难懂,危险之意明显。

      “还要我再说一遍么?”她侧了脸对隔壁的声响无动于衷,“你该知道在外面的人来得及之前我便可能杀了你。”似印证这话一般,与无衣挨的极近的白浮以指弹开剑鞘几分,咔嚓一声响后,无衣再未动一分。

      二对二,看似闲散,实则时刻限制警惕。

      突然隔壁一声极重的粗吼,陆敏青猝然一笑,一双眸子流光溢彩,“哎,总算是完事儿了。”

      身侧那位却突然起身,正此时,隔壁女人尖叫一声,猝然有液体飞溅而出的声音,男音哆哆嗦嗦,“来……”

      人字未及出口,便又是一阵泼洒声。

      营生多艰。

      玉面冷光,公子无衣唇边露了红艳艳的笑意,“今日真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儿都撞上了。”转目看了眼墙壁,“真是俗不可耐。”

      四字评语也不知是说床上两位冤鬼,还是面前这位趣味恶劣的左护法。

      “俗不可耐?”陆敏青挥了挥衣袖,眼神探了探又面无表情的某人,自动屏蔽了对方贬低自己的可能,“我倒是甚觉这二位比之翠红楼的香艳技艺也不差啊。”

      翠红楼,听名字都该知道是什么地儿了。

      “百无一用是书生这话说得不尽然。东边那位被抢了意中人的,心肠可不像手无缚鸡之力的酸腐文人,你看这不是大仇得报了……”陆敏青慢吞吞念叨,极像是清点生意的口气,无衣冷冷堵了他话头,“这么一个富家公子的命值了几钱?”

      “二两银子……可怜的张公子啊……”陆敏青摇头叹的惋惜,作派诚然猫哭耗子,“为了个抢来的八房姨太太而丧命,真是壮烈啊。”

      这副表情极为的不牢靠。可怜那亡命冤死的两只帐底鸳鸯,二两银子你倒是得罪了谁啊?

      “果然还是这副令人讨厌的嘴脸。”无衣冷冷一哼。

      陆敏青不以为怒,兴致勃勃转了脸看自称‘玖’的少年,“小九,你要我们就这样陪你干坐一晚上么?”

      “咦?”话落他却又惊奇出声,“那是什么东西?”

      一尾淡光盈然的彩蝶一样的东西慢悠悠扇动双翅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进来,极缓慢的停在了青衣少年的发上。

      白浮无衣齐齐一怔。千秋拂袖一笼发鬓,莹莹流光溢满双翅的蝶悠悠滑过袖口逃出,五光十色煞是好看。

      “浔螅。”白浮笃定的开口。

      这下是陆敏青表情惊异。

      ‘浔螅’幼蛊蛰伏茧中,以血认主,破壳插双翅食银粉夜生荧光,能与主人休戚感应,虽隔千里亦能捕其踪影。此物极其难得,早从魏朝颓败之后便已消声江湖。能有这样珍贵而难寻的东西,主人的身份必定不简单。

      千秋摊开右手,那拥有彩翅的东西便悠然停落她指尖,五指合拢入手不像看起来的绵软反倒生硬硌人,想来不容易折损,而那东西也不挣扎竟安安静静的任由她捉着。

      青衣的人垂眼不露情绪。

      “少主。”门外有声音恭敬唤道。

      陆敏青分明见到她神情一闪而过的寒意。

      “进来。”千秋指尖一松,辗转摁了那东西圆滚滚的脑袋。

      身姿长挑的少年郎星眉朗目,进了来微低着头眼神略显忧急的望向她手中之物,顺服而立,“请少主手下留情。”

      “清理完了?”

      “是。”¨

      千秋微抬了眼看了他,指尖依旧轻轻捻着那骨碌碌的脑袋,小东西反倒像接受主人的轻抚一般享受的偏着头,她目光一转流泻出不尽的冷淡之意,“走吧,别忘了我的客人。”

      “是。”十六岁的少年低头,眼光澹澹不起眼波,表面的冷静下似有清流滑过。

      无衣敏青神情又齐齐一沉,眼见着那人已经拂袖步出门扬长而去。

      ◇◇◇◇

      “谁的命令?”她近了人两步,细细的眼角凌然,目中墨氲深沉,面上却仍是一波未起。连仲生已被她疾言挥退,以他的性子决计是不敢违她吩咐将宫中禁卫也带出。

      “是家主大人的命令。”檀渊言语中避讳实多,并不明言主上身份,谨慎心细倒是令千秋另眼相看。“少主原有连大人在侧,檀渊与‘浔螅’从未出城一步,只是少主驱逐那位之后,家主震怒,加之属下母亲脱离职守,未保万无一失,檀渊受命带了宫中高手。”

      “家主震怒?”檀渊余光只见那人似笑非笑的眼,她的语气悠悠难辨喜怒,“你的主是谁?”

      檀渊目中一震,这一瞬终于明白临行前连统领那语义深长的一话。

      “殿下容不得别人的奴才。”

      那么这位少主刚刚那问便不是随意的。少年目光一转,澄澈的表面下带了一丝幸运,“檀渊一直是少主的暗卫。”

      她看了这不动岿然的少年片刻,清冽的眼光似要探进这人心里,终究只是冷淡一笑,“很好。”松了手指,那蝶便悠悠然飞起掉落檀渊左肩栖下,双翅仍旧缓缓的翕翕合合,煞是好看优美的身姿。

      檀渊松了一口气,觑了觑那自得其乐的小家伙,“谢少主留情。”

      “帝景池的人可以滚回去了,”她冷凝着眉眼拒人千里,“后日燕青归来你便带着你的人回京。没有我的允许若再被我发现身后多了尾巴……”

      “你们也不必活着了。”

      檀渊眉头微皱,“少主……”

      她觑了一眼他肩头的东西不留余地的打断这人的挣扎,“还有这东西既然以前能不出现,想必以后也可以继续不出现,捻死它应该很容易……檀渊,别惹怒我。”

      与皇帝太多牵扯的人她不会接受。拂了拂衣袖自认为阐述明白的人便要走。

      檀渊身形一动猝然长磕于地,身后一行人立马相随,哗然一阵剑光闪烁,刚转了身千秋便听得那少年决绝的语气,“若檀渊于少主无用,毋宁一死谢罪。”

      细长的眼危险的眯起,她转身衣衫旋起,冷冷看那身后一行刚烈的人,轻睐了眼睫,倏忽暴出霜冻九天的寒意,“你敢威胁我?”

      “檀渊不敢。”长剑横颈的少年低目垂睫,语气平坦,“檀渊的命任由少主取舍。”

      那神色像极了前生旧梦里的一人,也是如此桀骜果决的样子。她果然如他所料停驻,竟近了他身边微微俯下身。

      她其实不算高,介乎少年与孩童的身段,因着他跪拜的姿势才得以有俯瞰的高度。檀渊在一阵冰洌冷香中倏忽想起母亲太妍慨然的脸。她一生只为一个文帝陛下。

      “檀渊,人的一生总会遇上那么一个人,你会为他生为他死,你永不是他的奴隶,却可以为他舍弃一切奢念不耽爱之虚名。”

      这便是你的主。即使某一日你因那信念焚尽了肉身,亦要坚持那人的信念,忘却自我的忠诚。

      她从不违逆文帝的命令。那皇帝明明能借助她的能力脱身却慨然赴死,太妍也未驳他的意由着他去。她能了解文帝的骄傲和一生疯狂残酷下的空虚。他犯下的罪已太多。死大概是一件乐事。

      檀渊尚四岁的时候见过襁褓中安寐的帝女,彼时太妍摸着他头语气凝重。

      “檀渊,你要看清楚自己的路。”

      他们一族生来只为荣耀与忠诚。

      他的母亲是文帝毫无保留信任的人,皇帝对她的倚重不输于任何臣子,而她护了他整整二十多年。为他杀人为他血里来火里去。而后他身死,她依旧遵从他最后的愿望,活着实现‘冥鸢’最后的承诺,为他最后的血脉。

      檀渊为这样的理由成长。

      连成帝威严的眼扫来看向他时也是欣慰无比又期盼良多。

      “檀渊将来比起太妍想必会是更出色的人物。”

      成帝知太妍留下的理由只为一个帝少姜,而太妍亦知成帝百年之后不得不倚靠文帝的血脉。他们二人相互避忌,却又井水不犯河水。檀渊为这出色二字咬牙将自己成长成如今的模样。若只是一句离开便否定他这么多年来为她的付出,她可知,‘冥鸢’之子的骄傲该如何为继?

      “檀渊。”千秋漆秘的眼看他沉默的脸,那张冷漠的脸掩不去她天生俱来的高傲和自制,她问他,满脸不以为意,“你能为我做什么?”

      “檀渊会为你做任何事。”他抬起头桀骜的对上她细长幽黑的眼,“我会为你杀尽一切的阻碍,我会比这世界上任何人都要爱你。”

      我为你而生。

      她便笑。多么不理智荒唐的人生。哪里会有人无缘无故的就将别人放在了第一位?“话说的太早总是不对的。”她摇头否决他的忠诚,“你全然忘我的忠心,到底是哪里来的这样的自信?你怎么就确定,我该是你的主呢?”

      比这世界上的人都要爱她。这样轻率的誓言,若是诚心,也趋于信口开河,就算是谎言,也过于拙劣。

      “少有人会永不背叛。”檀渊微微一笑,微冷的气韵霎时一扫而空,“但像我母亲忠于文帝陛下,檀渊却会忠于你一生。”

      文帝的‘冥鸢’太妍么?她转了目光直起身扫过他身后一动不动跪着的一行人,“是太妍的儿子啊。”语气陈述而非疑问。

      传闻中成帝身边那个极其秘密的女人自他皇子时到登基为帝的二十余年,舍生忘死已不足以形容她的劳苦功高。一个女人若能为一个男人做尽一切龌龊阴暗,决然纵横诡秘暗流,那其中必不只是作为下属的忠诚。

      “所以檀渊说的并非假话。”

      “我收下你的心意。”她转身走的悠然,“但是我并不打算收回我之前的决定。一切等燕青回来再说。”

      檀渊不动,听她浑不在意的语气,星子般的眼终于有淡淡泓流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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