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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話 禁藥 ...

  •   她轻轻抬起脚尖,像只猫一样,无声无息地缓缓迈进那个幽气瀰漫的探月阁。
      “我还没有叫你,你怎麼就进来了?”
      穿著黑色掐牙道袍的女人,整个人像是陷进去似的斜斜倚坐在堂上的宽椅中。她眼中露出一丝凶光,卧在那裡像一隻阴沉内敛的兽。那神气,似乎恨不得把来者冷不防扑倒,一口咬死。
      虽则是容貌还年轻,但已掩饰不住周围弥散著的垂败气。看起来像二十岁的脸仍然透出沧桑,她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在表明,这个女人已经老了。
      “我几时进探月阁,需要妈妈允许了?”来者似乎根本没有被她的杀气吓倒,嫵媚地啟唇一笑,继续迈著曼妙的步子,走上堂前,一歪身子,倒坐在那女人的身边。
      “你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那女人愈发眉毛倒立,言语间的怒气一触即发。
      “三十多年了,妈妈这话说了无数遍。”斜坐在她身边的人漫不经心地摸著自己的指甲,一面带著点风情睨著她的脸。
      那女人阴阴地盯著她的脸,足有半柱香的时间。终於慢慢收回目光,敛了杀气,略略倒回了躺椅上。
      “你倒是挺知道我的心的。”说完这话后,黑袍女人闭著眼睛,嘆了一口气。“断月门里,最知道我心的只有你了,雪猫。”
      雪猫梳理著自己长而柔软的白髮,平静地说:“我不光能知道妈妈的心思,就是现在妈妈想要做什么,我也能知道。”
      “说说看。”女人闭著眼睛道。
      “您,”雪猫的指尖轻巧地绕过自己的髮梢,“想教我一样东西。”
      那女人忽然开始咯咯大笑,笑声异常刺耳。
      “妈妈想教我什么?”雪猫别过脸,盯著她的双眼,目光里却满是了然於心的神气。
      “如你所想。”那女人慢慢将脸凑近雪猫的耳边,嘴边带著一丝诡异的笑容。“死道。”
      “妈妈明明知道的,”雪猫低著头说,“选我做死道的唯一传人意味著什么。”
      “你以為呢?”那女人眯起眼睛,“死道里只有一个咒术,断月门唯一的禁咒——十方阎罗。此咒一出,中咒者只要有三魂七魄,必死无疑,任什么仙丹灵药也救不活。这样的咒术被你学去了,最后会发生什么,你知道,我也知道。”
      “妈妈是故意的。”雪猫阴婉地一笑。
      “是呀,”那女人贴著她的耳朵说,“明知道,你会来杀我。”
      空气凛然一凝。
      “妈妈选我做同辈死道的唯一传人,我定不让妈妈失望。”雪猫依然是阴婉地笑道。
      “我探月,”那女人轻轻将她的一隻手拉过来,“最喜欢把好好的东西毁掉了。包括,断月门。”
      她在她的手掌上轻轻写画,将真言与结印一字一句地教授给她。
      “八方饿鬼,尽归我下;十殿阎罗,悉听我命;曰秦广、楚江、宋帝、五官、包拯、卞城、泰山、都市、平等、转轮,统三十六天罡,御七十二地煞。”
      雪猫略略把手往回抽了抽,动作有点僵硬。
      就在这一刹那,探月的眼中驀地露出杀意。她突然双手结印,最后一句咒文几乎是戳著雪猫的脸过去:“十方阎罗,疾!”
      雪猫只是略略一偏脑袋,符咒便擦著她的脸打到三丈开外的墙上。顿时那墻纸焦卷,墻灰如雪片似纷纷落地。
      “妈妈何必如此心急,”雪猫低声道,“现在杀了我,毕竟也没有什么好处。”
      探月又是一阵大笑,这次几乎笑出了眼泪。笑完了,她重重往后一仰一靠,闭著眼睛道:“我到底是老了。这麼近也会打偏。雪猫,你学长进了。”
      雪猫什么话也不说,款款站起身,拂袖走下厅堂。探月看著她修长婀娜的背影,狠狠咬著手指,似乎想一口把这个在自己手下卖了三十多年命的养女吃下去。
      “这次去洛阳,静湘跟有梅还有微生童一起。”探月忽然在她身后这麼说道。
      雪猫听到这话,略略停住了步子,转过身来。
      “凈玉呢?”
      “我让她留在断月门。”探月眯著眼睛,得意地看著她。
      雪猫娇媚的脸依然平静,然探月看得出,她那双略挑的眸子后面少见地微微地有了些慍怒。
      “怎麼?”探月挑衅似地,“你不是从未有把她放在心上么?难道不是正如我所知,那孩子只是你的一枚棋子而已?”
      “您放心,”雪猫沉沉地道,“我一定会杀了您。”
      说罢,傲然昂著头走出探月阁,雪白的道袍飘摇著如同一面张扬的旗帜。
      丝毫不理会身后探月歇斯底裡般的大笑。

      ×××

      “这里面是什么?”凈玉看著药房左边角落里一个密封的黑色小柜子,好奇地想要伸手去碰。
      裴惜连忙一巴掌把她的手打开,嗔责道:“小师姐!有梅师伯让我们来看著药房,不是进来打探军情的。”
      凈玉不情愿地缩回了手,心裡却仍是好奇,盯著那小柜子不放。
      它周围一股香气縈绕,隐隐有著说不出的光彩。凈玉虽然功力尚浅,也能觉出那小小的一个角落里真气外溢,深藏不发。
      “那到底是什么?”凈玉忍不住,贴著裴惜的耳朵,悄悄地问。
      裴惜一扭头,不搭理她。谁知凈玉忽然往她耳朵里吹了口气,痒得她哎哟一声,连连倒退。
      “告诉我,”凈玉一把把她的手扭住,“你们这些人从来这样,门里有什么事情,有什么宝贝,从来不跟我说,整天把我当个外人似的。”
      裴惜的手劲比不过凈玉,挣扎不开,只有告饶:“小师姐,我告诉你了,你可别跟别人说。”
      凈玉看了一眼身后默默不语一心捣药的秦月珠,不悦地道:“那,月珠也是知道的了?”
      “知道。”秦月珠头也没抬,继续做手裡的事情。这个异域女童面容姣好,一双天生的灰蓝色眼珠,像极了她的师傅高小枫。
      凈玉愤愤不平地哼了一声,继续抓著裴惜的手猛摇:“你看吧,你们都知道,就只瞒著我一个。”
      裴惜被她摇得告饶,只好说:“小师姐,你放了我。这药是断月门的禁药,当初是大师伯亲手调製的,名字叫做软香烈,因為药性诡异阴婉,我们私底下又叫它温柔毒蝎。”
      凈玉被这名字唬了一跳。“什么毒蝎?”
      裴惜连忙竖起手指叫她噤声。“这药药性太邪,我们都不敢提起的。若服药者体质与此药相合,则有医白骨,肉死人之效,若不合,则服者立毙,绝无生还可能。但此药秉性诡异,如不亲身试药,无法得知相合与否。而且即使有相合者,体质一俟改变,也会使药效发生变化,可谓是百药中最乖戾诡异。所以探月大人亲自将此药定為断月门的禁药,绝不能轻易施用。”
      “不做药,便要做毒?”凈玉听了这话,身上不禁一个寒噤。
      “你别在外面说,可要记得了。”裴惜道,“外面没有人知道断月门里有这种东西。”
      “禁药。”秦月珠一面捣药,一面看著凈玉说道。
      凈玉目不转睛地盯著那个存放著禁药的小柜子,两个师妹说的话,半句都没有听进去。
      “小师姐,”裴惜见她出了神,推了推她。“静湘师伯上次借了这裡的一本千金方,里头有我正调的这个方子,我怕我是忘了些什么,你帮我拿回来看看。”
      凈玉答应了一声,转身出门,临走前还恋恋不捨地望了一眼那柜子。
      静湘阁在断月门深处,与雪猫的住处一在东一在西,两下分离,遥遥相对。
      凈玉推开门进去,径直到书柜里翻找。与其它小弟子一样,她一向起卧都是在师父内室外面的厅裡,从不进师父的房间。静湘出门时,那内室从来都是上锁的。
      可今天,那门第一次开了一道缝。
      凈玉大惑不然。她以為是师父回来拿东西,便走近了试探著叫了一声:“静湘师父?”
      没有人答应。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一推,吱呀一声,那门竟然开了。
      这是凈玉头一次进静湘的房间。屋裡空无一人,陈设非常简单,但极雅致。一张掛了帐幔的柔软的大床,旁边是整齐地放了妆奩的梳粧檯。墙上掛了一副美人图,凈玉一眼认出,画上端坐的女子正是静湘师父。那画上还用劲秀的笔法题了一首诗:
      花枝乱紫烟,月影重楼臺。
      静姝谁得似,香是玉人来。
      落款:顾清风。
      凈玉慢慢走过去,打量著这幅画。画上的日期掐指一算,已是十六年前。
      画上的人,如此栩栩如生,凈玉不禁以指尖去碰触画轴。
      “顾清风是谁?”凈玉疑惑地想。“看名字,该是个男人。”
      而断月门从东汉末年水逆月开宗之日起,就立下规矩,禁止门内女子与男子来往,违者绳刑。
      “难道说,静湘师父……”凈玉背后隐约起了一阵冷汗。
      这样一想,心中一阵慌乱,那画被她不留神忽地碰掉地,骨碌碌滚到一边,捲成一轴。
      “被处绳刑的,不是她。”有人悄悄在她耳边低声道。凈玉吓了一跳,猛然转身回头,看见的竟是雪猫那张漂亮妖媚的脸,带了凈玉看不透的笑,垂顺的雪白髮丝衬得她愈发鲜艳,风姿嫳屑。
      只是这张脸,从来都有种陌生的熟悉感。
      凈玉趔趔趄趄倒退几步。
      “你怎麼进来的?”回过神来以后,她说。
      “我想进来,就进来了。”雪猫半蹲下身子,看著矮了她两个头的凈玉。
      勉强稳了一下自己的心跳后,凈玉大这胆子问道:“顾清风是谁?”
      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有这样的勇气,对著断月门里没有人敢在她面前造次的雪猫,问出这样不逊的问题。
      “你问顾清风?”雪猫伸出手指从凈玉的额头,一直滑到嘴唇。凈玉感觉是有一条蛇,在自己脸上蜿蜒爬动。
      她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接触雪猫,冷得仿佛呼吸都要停止了。
      “慕容静湘的情人。”雪猫说完这句话后,脸上的笑意绽放得更加诡异。“怎麼,嫉妒么?”
      “你说什么呢。”凈玉有点慌乱。
      “你心裡想什么,我都知道。”雪猫说著,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似的打量她的脸。
      凈玉别过头去,不让她看。雪猫用手抬起她的下巴,硬生生地扭了过来,凈玉痛得轻哼了一声,她却还是不放手。
      “你躲我做什么?”雪猫轻啟朱唇,在她耳边细语。“我有那麼可怕?”
      凈玉心慌,突然发力,终於一转头挣脱了她的手,本能地往后一跃,双手结印,生生喝出一句真言:“缚道,倒封七步,疾!”
      一道白光向雪猫急冲而来,然她眼睛也没有眨一下,连阻挡也不屑,只是轻轻一挥袍袖,刹那间那白光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凈玉没想到自己的道术这样便被打散了,吓得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
      只是雪猫似乎被她的这举动激怒,轻移一步,在凈玉还没看清楚她的动作之前便瞬间站到了她面前,冰冷的手指掐住了她的脖子。
      “敢对师门动手,胆子倒不小。”雪猫呼出的气幽香如兰,喷在脸上却极冷,让凈玉打了一身的寒战。“慕容静湘平时怎麼教你的,居然敢对我这样。”
      凈玉心一横,也瞠然回瞪她。要死便死,没有一丝屈服的意思。
      “慕容静湘的弟子,跟她一个讨厌的德行。”
      雪猫这样说著,语气越来越令人恐惧,掐著凈玉喉咙的手也越来越紧。
      凈玉感到自己快要彻底窒息了,拼命挣扎。
      这个女人真的想要杀了我。她心裡这样想。
      静湘师父!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話 禁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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