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入我怀》年影

3、第三章 为什么

　　告别因为不幸错过了偶像而有些失魂落魄的艾丽丝，江小月乘着最后一班公交车回到了自己租住的小区。
　　可能今天注定了是个特别的日子，当江小月拖着沉重的编织袋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竟神奇地发现平日里鸟不拉屎的门口破天荒停了一辆银色的兰博基尼。
　　评估一个男人身价的最好手段就是看他开什么车，这是艾丽丝常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艾丽丝的熏陶下，江小月对法拉利，保时捷，阿斯顿马丁，布加迪威龙等世界顶级名车的了解甚至远超过一般大街上常见的经济型轿车。
　　了解归了解，真正亲眼看到那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好奇心被激起，江小月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打量起了传说中的世界顶级名车。
　　就在江小月忍不住想伸手去感受一下传说中的名车跟普通车子有什么不一样的时候，那辆车的车灯忽然猛地一闪，紧接着江小月听到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
　　江小月循着笑声传来的方向望去，竟在门口那根贴满了性病小广告的电线杆旁发现了一个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身影。
　　“段岫？”
　　茶楼时的西装已经换成了一身颇具英伦学院风的长款风衣，段岫慵懒地倚着电线杆站着那里，手中悠闲地把玩着一把车钥匙。
　　帅哥就是帅哥，就算只是倚着一根贴满了性病小广告的电线杆，踩着满地的垃圾站在那里，都有种逼人眼目的绝色风致。
　　“你怎么会在这里？”
　　“等你。”
　　江小月怔了片刻，眼前浮现出在茶楼时某人一口气从她的身份证号一直说到江小阳学号的情景，竟忽然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一直蔓延到全身。她咬了咬唇，一脸警惕地望着面前的男子，眼中满是戒备与狐疑。
　　鉴于刚刚茶楼的那一幕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就连最没常识的偶像剧编剧也不可能想出如此不合常理的剧情，所以江小月认定了眼前的男人一定怀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我只想找个女人结婚。”段岫莞尔一笑，忽然转身，从那辆兰博基尼中拿出一份文件，塞到江小月手中，“为了避免以后出现什么不必要的纠纷，我们有必要了解各自的权利与义务。”
　　借着路灯昏暗的光芒，江小月发现那竟是一份详细的婚前协议书。
　　“你是认真的？”江小月这么问着，眼睛却已经开始警惕地四下张望。她已经开始怀疑，不远处某个黑暗的角落里是不是正有一架摄像机悄悄地将此刻路灯下发生的一切记录下来。
　　说不定这只是一档无聊的偷拍真人秀节目，话说回来，能够请到亚当这样重量级的嘉宾，做这个节目的电视台实力一定不弱。太久没有看过电视，原来最近又开始流行这种节目了吗？
　　“江小姐以为我是那种有这个闲工夫跟人开这种玩笑的人吗？”
　　江小月仔细观察着段岫脸上的表情，可惜看不出半分破绽。要么是他的演技太好，要么就是自己猜错了。
　　不对！既然好不容易请到了亚当，节目组为什么不给他化妆？难道他们就不怕观众跟艾丽丝一样认不出他来吗？
　　江小月下意识地望了一眼自己那条有问题的腿，眉头微微一皱，突然间对自己的这个猜测产生了怀疑。就算再没有节操的真人秀节目组也不至于拿一个住地下室的跛腿女孩开玩笑吧？公然拿弱势群体开涮，电视台就不怕被群众的口水淹没吗？
　　难道说眼前的这个家伙真的是认真的……
　　“为什么是我？就算你的性向真的有问题，以你是身份地位，也应该有一大票漂亮健全的女孩子哭着喊着想嫁给你吧。为什么选我？”事情的发展已经远远超出了江小月的理解范围，明明是天朗气清的秋天，她的身上竟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段岫淡淡一笑，答道：“很多事情是不需要问为什么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经历的苦难越多，越是明白这世上绝对不会有免费的午餐。突然降临的好运往往昭示着灭顶的噩运已经不远了。”江小月苦笑着摇了摇头，将那份婚前协议书放到了兰博基尼上。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此刻眼前的这个英俊男子像极了拿着美味的饵料诱惑小动物堕入陷阱的猛兽，只等着小动物上钩的一刹那“啊呜”一声张开血盆大口。他的眼神越是真诚，越是让江小月不寒而栗。
　　“江小姐，你是个悲观主义者。”
　　段岫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江小月已经拖起编织袋开始往小区里面走去，听到他的话，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我不是悲观，我只是已经过了相信灰姑娘这种童话故事的年龄。”
　　段岫显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江小月，竟冲上前来，径直挡住了江小月的去路。他低下头俯视着江小月，眼中是哭笑不得的神情，“江小姐，你觉得我算计你能够得到什么好处？”
　　江小月迎向他的目光，苦笑道：“正因为没有任何好处，所以才更加让我不安。我一没财二没色三没势，唯一能让人惦记的也就只剩下这条命了。”
　　“江小姐似乎把我当成了拿财色钓鱼的变态杀人狂。”段岫哭笑不得，脸上那一瞬的表情实在不足以用精彩二字形容。
　　“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这么说。不过，我倒是忽然想起了一句话，当推理将假象慢慢剥去之后，剩下的那个结论无论多么不可思议，它都代表着一部分真相。不管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都只能遗憾地告诉你，对不起，我玩不起。”
　　江小月朝段岫笑了笑，继续吃力地拖着编织袋往里面走，走了几步，她忽然停了下来，从口袋中掏出刚刚段岫留在桌子上的戒指，毫不犹豫地塞入段岫的手中。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钻石竟然能够当石头一样随便送人。不过，无功不受禄。这样的生日礼物只会让我晚上睡不着觉而已。”
　　说完，她深吸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往自己租住的地下室走去。

　　将编织袋丢入房间，反锁上门，江小月长舒了一口气，一屁股跌坐在了木板床上，闭上眼睛平复下自己狂乱的心跳。脑海中却反复地闪现出那份婚前协议书上的数字，成为他妻子后每月的零花钱数目是五位数还是六位数来着……
　　江小月只是个凡人，看到那样优厚的条件说不动心那是自欺欺人。只是五年前发生的那件事情，已经让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妄想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是怎样一种罪过。这个世界上从来就不会有什么东西是能够无缘无故就得到的，你想要得到某样东西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
　　江小月扫了一眼床头的全家福照片，眼中渐渐弥漫起一股淡淡的雾气。
　　江小月曾经不止一次地假设，如果自己当年没有遇到苏适，现在的人生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如果没有遇到苏适，自己大概会毫无悬念地考上B大，爸爸大概也不会死，而妹妹小阳也不会视她为陌路人……
　　只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说到底，所谓命运不过是在某个无法避免的时刻无法避免地遇上某个人。
　　“滴滴滴！”
　　江小月的回忆被一阵急促的□□示音打断，意识到是Knight上线了，江小月慌忙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只破破烂烂的二手诺基亚。果然，上面Knight的头像正在不住地闪动。
　　Knight：“礼物收到了吗？”
　　江小月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从编织袋里翻出了一份快递。其实礼物中午就已经收到了，奈何今天接二连三发生的一切委实太过传奇，竟然到现在都还没来得及拆。
　　自从三年前在Knight的软磨硬泡下答应接受他的生日礼物之后，每年生日Knight都会给江小月带来惊喜。
　　当时礼物寄到的时候江小月本来还打算先估算一下礼物的价格，如果太贵就想办法退回去，结果一打开，立刻就愣在了当场。
　　快递盒里赫然是一大盒日本神户牛肉，更为戏剧性的是标签上的生产日期竟然还是当天。
　　食物这种东西最难保存，江小月自认没这个魄力当天再把牛肉寄回去，于是只得约上艾丽丝借来烧烤的工具当天就把那一大盒神户牛肉给消灭掉了。
　　之后Knight的礼物都跟吃脱不了关系。前年是一箱去了皮的澳洲胡桃；去年是一盒来自美国的巧克力，名字太长江小月没记住，唯一记住的只是巧克力那惊人的美味。
　　不知道今年又会是什么好吃的？
　　盒子不过十厘米见方的样子，里面用来减震的海绵就占去了几乎一半的体积，扯掉海绵，江小月兴奋地打开了里面的小纸盒。然后她目瞪口呆地发现小纸盒里竟躺满了饼干残骸，横七竖八，缺胳膊少腿，有的甚至已经成了粉末状……
　　江小月发了个笑脸过去。
　　月亮：“Knight，这次的碎饼干又有什么来历？”
　　Knight平时就是个话痨，说到美食更是滔滔不绝，只是这一次，却出人意料地出现了冷场。半天，Knight那头才终于有了回复。
　　Knight发过来一个故作潇洒捋头发的表情。
　　Knight：“实在想不出该寄你什么，刚好看到一档电视节目教人做饼干，所以就现学现卖了。这可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亲手做饼干，你看我多有义气把自己的第一次都送给你了。感动吧感动吧？”
　　Knight接着发过来的表情笑容猥琐，江小月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上的小人，刚刚好不容易忍回去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Knight大概永远也不会想到自己不经意的举动对于江小月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五年前的那个深夜，江小月只是随手接受了一个好友申请，没想到竟让她幸运地遇到了Knight。风趣，幽默，热情，率直，这是江小月对Knight的第一印象。江小月到现在依然清晰地记得两人第一次聊天时互相比赛谁更惨的情景，那家伙一口气从幼儿园时被小女孩拒绝一直说到被第四十九任女友甩掉，愣是让因为苏适而情绪郁郁的江小月大笑出声。
　　“所以说，这世上的倒霉蛋不只是你一个。心情好了吗？如果还是不开心，那就去超市买上一大袋零食一口气吃光。美食是忘记烦恼最好的良药。”
　　那次交谈的最后，Knight用这段话做了总结陈词。
　　江小月鬼使神差地听从了他的建议，一口气吃光了自己一个月的零食。然后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心情竟奇迹般地好了起来。
　　经过近五年的接触，江小月也渐渐在脑海中勾勒出了Knight可能的模样。
　　三更半夜也会挂在网上，所以绝不可能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一年四季IP不停地从一个城市换到另一个城市，有时甚至会变成国外，所以绝不可能是挣扎在温饱线上的穷人；再加上那不可思议的生日礼物，江小月已经认定了Knight是个游手好闲拿，不事生产，终日拿着父母的钱周游世界的富二代。
　　真正的帅哥是不会花那么多时间跟精力在连面都没见过的女人身上的，他们光是应付身边的美女就已经够呛；除非他是在说谎，不然真正的帅哥也绝不可能连着被甩四十九次；再加上他每每在说到吃方面时表现出来的惊人热情，这厮的体重也绝对不可能轻到哪里去。
　　所以，只要一想到Knight，江小月的脑海中就会自动将相亲中遇到的大猩猩脸跟日本相扑选手的体型结合到一起……
　　金刚……
　　江小月当时就被自己的想象囧到了。
　　江小月某天终于忍不住拿自己的想象去调侃了Knight一把，结果某人打死了也不愿传照片的举动让江小月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男人又不是靠脸吃饭的，心灵美才是真正的美。就算你真的长得像金刚，对于我来说你也比电视上那些只会搔首弄姿的小白脸好上百倍。”
　　江小月记得自己当时是这么安慰Knight的，Knight那边出人意料地回了这样一句话过来。
　　“只会搔首弄姿的小白脸……比如？”
　　当时江小月的目光刚好瞥到那张用来糊窗的进化海报，于是不假思索地给出了这样的回答：“比如那个进化组合的四位！”
　　这句话回过去之后，Knight那厢是一阵长久的寂然。
　　鉴于Knight经常聊到一半就无故玩失踪，江小月也没太往心里去。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某个只会搔首弄姿的小白脸却因为她随口的一句话整整郁闷了一个多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