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的另一端》东东堂

62、第五十九回

　　都犼说完后，我们周围的土地忽然震动了起来。原本的水泥地忽然裂成了一块一块，有水柱很快从那些缝隙中冲了上来，离我们不远的雾蛇很快被水柱冲到了空中。还好她是蛇身的妖形，灵活的身体很快掌握到窍门缠着水游行。
　　“喂！发什么呆呢。想对策！”耳边响起了爸爸的声音。那些水柱变得越来越密集，而且力道也格外大，很快长成了十几米高，我们脚下的水泥裂痕也越来越大，要是从脚下也跟着窜出这样的水柱可不是什么小事。
　　“镇定！真！冷静些。”
　　就算状况容不得我多想，但也必须想出对策来说。雾蛇引我们到此处提起了相生相克的道理，虽然在平时的概念里水火是相对而言的，但其实在道法之中，水克火，所以我召唤的火龙尽管用了爸爸画的火符也效力甚微，而克水的，无疑是土。所以爸爸一直在用土形的法术。镇土符！只要用符镇住我们脚下的这一方土，水就没法突破地面形成水柱。
　　脑袋里飞快地闪过这念头，我赶紧掏出了镇土符来贴到了地上。刚刚正向我们聚拢而来的水柱合在了一起，可一旦到了镇土符设下的结界边就不再靠近。我们就这样被水幕给围了起来，就像是落入了水墙做成的天井之中。
　　这水墙让我们一时看不到其他人的情况，可我和朱阳的状况也说不上是乐观。那水墙推进的力量不算弱，就算被结界挡着似乎还在努力围拢。就在这时候，一阵旋风终于突破了水墙，将那些水柱吹得四散。仔细看得话，才发现那些渐渐矮小的水柱都染上了土尘，原本清澈透明的柱子在暗夜下变得异常得黑。似乎是承受不了土的重量，那些喷泉一样的水柱越来越小。
　　另一面，周围忽然明亮了起来。我们似乎是到了室内，可又不算是室内。爸爸从四周召唤起的土墙将我们所有人围了起来，顶梁上挂着异常明亮的大灯，像是太阳一样耀眼，将这室内照得如同白昼。
　　这会儿我才看清都犼那一边，那些他带着的菌人都已经倒在了地上，形势一下子得到了逆转，变成了我们人多对方人寡了。可都犼并没有因此而慌神，他抬起了手来，落在地上的泥水又重新聚了起来，化作了一条龙的模样。它抬起头来晃了晃脑袋，原本黑色的脑袋又恢复了透明。身体好像轻了不少，然后抖了抖身子。
　　鳞片状的土刀向我们飞来，朱阳把我抱着侧身后我才意识过来闪躲。好在其他人比我反应快多了，他们都闪开了刺向他们的土刀。唯独没有闪躲的人是父亲，他将不知从何处召唤出来的射灯挡在面前，被射灯照射到的土刀一下子化作了尘土飘散在了空中。是的，这些如太阳一般的灯光照在这土胚砌成的大厅里，使得这块地方的温度极度上升。不仅我们热得可以，那水凝聚而成的龙更是一副痛苦的模样。
　　都犼的脸上没有汗珠，但张开那马嘴伸出长舌来吐着气，他虽然操控着那水龙，但却一副越来越勉强的模样。
　　“左召瞿如，右唤凤皇，吾奉承天效法厚德光大后土皇地祇，急急如我令！”
　　父亲依次挥袖舞动双手，他用宽袖画出的圆形之中出现了两只不同的鸟。那两只鸟飞上空中，体型一下大了不少，然后从不同方向朝那水龙飞将而去。两鸟一会儿绕着水龙飞舞，一会儿用鸟喙啄它的脑袋，水龙左右逢敌，身体又没有他们灵活，很快就败下阵来。
　　就在我以为靠着这个就能战胜他们的时候，父亲又来了一个猛招。刚刚那些向我们飞刺而来的土麟，这会儿被他召到空中，如千军万马刺向了都犼所在的方向。忙着操纵水龙的都犼这会儿才回过神来想到闪躲，他召唤的水龙瞬间化成了水滴，可那些土麟是奔着他一人而去，比刚刚射向我们时密多了，他已经没有地方可躲了。
　　眼看着他必中此招，地上却忽然长出了一些藤蔓来。那些藤蔓在瞬间成长，如竹席一样紧密相扣长成了一堵藤墙，那藤墙挡住了所有的土麟，可那土麟也比看起来还要锋利得多，藤墙很快被一片片土麟所切断，碎成了一根根藤条。
　　“殿下，请先撤退。”一个女声不知从何处响了起来。
　　“蜀王世子，青羊宫大当家都在我的面前，我可以一次把两个人都除掉的机会没有第二次了。
　　“殿下，你刚从那阵中出来，元气尚未恢复。不是两个人的对手。”
　　“你也太小看我了！”
　　“殿下，请三思！不要贸然行事。”
　　对话间，我才看到爸爸苦苦坚持的脸。这土屋内的光已经没刚刚那么亮了，自底下渗上来的水，将土壁全都打湿后原本的黄色变成了棕黑。眼看着那墙壁变得柔软起来，上层的土壁也出现了裂痕。开始摇晃的墙壁，很快把那些梁上的射灯摔倒在地上，这召唤而来的土屋，这会儿反而成为了我们的威胁。
　　“世子！拔刀！”爸爸的话让我们回过了神，朱阳重新站起来举起了佩刀。那终于无法支撑的土块掉落下来，多亏了朱阳的挥刀把它们切成了碎片才没有压倒在我们身上。
　　我们忙了好一会儿才从这土雨之中捡回一条命，周围又恢复了灰暗一片。我重新看都犼刚刚站着的方向，破碎的水泥地上有好多被切断的荆蔓，而都犼已经在这片黑暗中消失了。
　　“不用找了，他被那女的给绑走了。”在一旁游走逃避的雾蛇恢复了人形，一边喘着气一边说到。
　　“那倭妖呢？”爸爸问。
　　“也一起被绑走了。”
　　雾蛇这么说，我才注意到雷兽也不见了。明明刚刚还被雾蛇死守在身后那个毛绒绒的身子，现在那位置除了杂草便什么活物都见不到了。
　　朱阳把我也从地上扶了起来，然后问：“刚刚那个叫都犼的，到底是什么妖怪？他又为何要抓那倭妖？”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都犼，我只从父亲的日记里读到过他的故事。那都犼原本是都江堰龙王的小儿子，大航海时代夷学传到东方，希望将老旧的都江堰改造，装上自动化设备。可那改造很可能会使得自然风水得到改变，影响江中鱼虾洄游繁殖。虽然那是千年以来的水利工程，但其实长久以来都在不断修缮改造才能为人所用，所以龙王并不反对。都犼的意见就不同了，他认为龙王先保护的不该是人类而是江中众生，这种人类优先的政策是对自己民众的忽视。父子之间的矛盾很大，他的震怒甚至让岷江上游发生了地震，上万人受难。管不住孩子的龙王只能将他交给我的父亲，由我父亲封印在关押众妖的八卦阵之中。”
　　“所以说，他也是烛阴的人？”
　　爸爸说完后，雾蛇又接着解释到：“都犼出来后，一直在寻找让自己壮大的方法。雷兽的雷电，一旦和他擅长的御水术结合，效力将得到成倍的增长。听到有那样的妖怪，他一直在说服雷兽加入他的麾下。可雷兽刚从东瀛迫害妖怪的社会里逃脱出来，只想在这里化作人形想要做个普通人。不肯放弃的都犼，礼不得便行兵，打算强抓雷兽。雷兽和铁蛇在后金国时曾有交情，听闻铁蛇也到蜀地后便向她求救。中间发生了什么我并不知晓，只知铁蛇死后，他保护铁蛇的两个孩子直到将那两个孩子送至我处。我也是从孩子口中听到有这样一号人物，想要寻他一问究竟，但一直都找不到他的踪迹。”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骗我们雷兽是杀害铁蛇的凶手？把我们引到这里来？”
　　“我可没说是雷兽杀了铁蛇。你好歹也是个世子爷，我还以为你能有什么高级手段抓住那倭妖问个究竟，谁知道也不过是个草包。”
　　“这俩孩子要真是草包，我怕你也活不到这会儿。那可是曾把龙都杀了的妖怪。”爸爸回答她说，“说来雾蛇，我父亲和你之间的事，我倒也是知道一些。你是怎么敢又回这个地方的？”
　　“怎么敢？又怎么不敢？都已经是什么年代了，你们青羊宫难道还在行老的那套个人裁判之法吗？”
　　“是父亲记下的案子，如果你不在蜀地我倒也可以不管不问，可要是你在这儿闹出什么事来，我可如何是好？”
　　“那你就好好调查下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吧，那八卦阵解了，那令贵妃说不定不久也会重生在这蜀地。这世上的万事什么都说不准是吧？”
　　“怎么可能？令贵妃的魂魄早就散去几百年了，世事再变化，已不存在的事物可不会再出现。”
　　“那可说不准，你怎么知道令贵妃的死灵就一定魂飞魄散了呢？”雾蛇笑了笑说，“司法独立，程序正义，这一百年来你们人类嘴里不停念叨的新鲜玩意儿，总给人一种人类已经进步了的感觉。可其实说到底只是为了自己的人是吧？妖怪在你们人眼里总是低上一等，就是被你们玩弄利用的族群对吧？当年你老爷子要是履行了现在流行那套所谓的程序，怎么还可能结下这么多的冤家？当年要是有人肯照规矩好好调查，我也不用流落到后金那个冷得要命的地方，令贵妃的死灵也能好好得到超度。当年要不是你一人武断。好好审查老铁蛇，我那可怜的侄女也不至于到后金来投靠我，然后造成今天这样的结果。成都城里因这场妖灾而死去的百姓，可都是因为你而冤死的！”
　　我和朱阳自然不知道两人所谈论事的来龙去脉，听似是一两百年前爷爷身上发生的事。爸爸听后倒是沉着地笑了笑说：“既然如此，邀你去宅中一坐如何？赐教当年发生那事的来龙去脉，顺便也能谈谈小铁蛇的事。”
　　“都什么点了，我要歇息了，你这小儿曾来过我的住处，你若想要找我，我随时恭候。至于你犯下的罪，还是得靠你自己去解决。”
　　雾蛇说完，我们周围又渐渐模糊了起来，浓雾很快笼罩起了四周。本就视线昏暗的周围，在这阵雾中变得什么都看不清了。
　　爸爸挥手施咒，周围下过一阵细雨，那水气落到地上后周围才重新清爽起来。但那雾蛇已经没在我们面前了。
　　“雾蛇说的是什么事情？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面对朱阳的问话，爸爸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殿下，还不知道这周围有多少邪妖，此处不是安全的地方。真，你带着殿下先回王府吧。”
　　“你这样不清不楚的，我就算回府…… ”
　　朱阳的话还没说完，一阵清风吹过爸爸就没了踪影。也正巧是这时候，司机老吴向我们跑了过来，他一边喘着气一边说：“殿下！世子殿下！你没事吧？怎么这副模样？没伤着吧？”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也注意起他的身体来。这一番好战，他的身体不用说受了不少伤。衣服已经被割成了一条条碎布，不少地方还渗着血。
　　“没事，只是些皮外伤。”
　　“哎呦，这可如何是好，小的真该死。我本想打电话给府里搬救兵，可叫来了人也找不到殿下在何处，在这周围打转好久才碰到张道长说你在这儿，让我赶紧来这儿接你。”
　　爸爸？可爸爸一直都在我们面前，在老吴出现的那一瞬间才刚走。
　　“殿下，此地不宜久留，我赶紧接你回府吧。”
　　“不，你带我去青羊宫。”
　　听到朱阳这么说，我终于忍不住说：“你都伤成这样了，怎么能还想着别的事呢？有什么事明天也可以说，得先回府疗伤休养才是。”
　　“没事，都是些小伤。难道去了青羊宫，你还不能给我涂药吗？”他转身说，“不知道道长这会儿去了哪里，可既然回成都了，晚上总得回道观吧？刚刚没问清楚的事，回去问他便是。”
　　说的也是，反正不管是回道观还是王府，现在得先离开这里才是。我一边小心地观察四周看是否还有别的妖怪潜伏，一边把朱阳护在身后。老吴的车子停得不远，只要能护送他到车里便能松一口气。
　　“少爷等等，刚刚道长还交代让你把这片土地复原了再走。不然要是民众看到这片碎裂的土地，恐怕会引起慌乱的。”
　　诶？不过这倒不是难事，包里有爸爸画的复原符。只要将符贴到地上，那些碎了的水泥块就又重新组合了起来。只是刚刚搞出来那些地上的尘土和碎草木可能就需要天亮了等清洁工来打扫了。
　　我们先回去和老于道别，毕竟打听事情的过程中发生了刚刚那大火，那火不用说是雷兽引起的。他应该是躲避都犼的抓捕逃到了这片地区所剩不多的院落里。给老于带来了如此大的麻烦，朱阳允诺明日王府会送来大礼谢罪。老于自然不敢当，一番客套后也不知已经几点了。
　　街上的工人接到消息后正在维修电力，部分楼里已经恢复了灯光。不过受停电所累，街市一片冷清。也多亏了这片冷清，汽车回城也没遇到拥堵十分顺利，没多久后就到了青羊宫。
　　“殿下，真的没事吗？”
　　护送朱阳下了车，老吴还是有些担心。好在明天是周末不用上学，我让老吴放心承诺会照顾好朱阳的，当然还是宣医生来检查下比较保险。
　　“殿下，杨先生昨日就没了联络。”
　　“诶？今天依旧没联系上吗？”
　　“是的，汉医院那边说杨先生今天也没有坐诊，不过已经去打听他的下落了。”
　　我记得昨天杨泽有出现在学校里，还把拟给带走了。等等回内府了问问拟，应该就能知道知道杨泽的下落了，现在还是得先给朱阳上药才行。
　　没想到菲菲也已知道了我们回来的事，这会儿跑出来迎接我们，还给我们准备好了药箱。
　　“道长呢？”
　　“师父刚刚急急忙忙地赶回来看午夜档的电视剧，可回来时电视已经播了一半了。他骂骂咧咧地看完了剩下的半集电视，就回房睡觉了。”
　　“诶？！他着急到把话都只说一半，就是为了回来看电视剧？！”我和朱阳异口同声地爆了粗口。
　　“唉，你也知道道长喜欢电视剧的程度嘛。说是在山上这么多天没看到电视都憋坏了，而且剧情都断了，骂了我好一阵说我没帮他录象。”
　　我终于知道拟为什么总是要对他白眼了，如果他这会儿还在客厅里，我这会儿一定也要好好白上他一阵。
　　“不过他说你们想看祖师的日记对吧？那日记在藏经阁里，明天赵阿姨上班了就能拿给你们。让你们今晚回来后好好休息便是。”
　　听刚刚两人的对话，爷爷的日记里应该记录了都犼的来龙去脉。明天看了那日记应该就能知道个详尽了。
　　“菲菲，你知道九里堤的八卦阵中，除了烛阴到底镇压了多少的妖怪？都是哪些妖怪吗？”朱阳问的极是，我们得了解那些妖怪才能先有对策，免得再遇到今天这样的危险。
　　“啊！你是说百妖录吧？那个图书馆里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