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的另一端》东东堂

58、第五十五回

　　“好像是落雷劈到那边的树了。”
　　“爷，不管什么原因，得先尽快逃出这里。”
　　没有打理的院子不管哪里都是杂草，秋天天干物燥，火很快就蔓延开来。这火势很快就到了灭火器没法处理的程度，虽然打电话给了消防队，但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到。留给我们的出路不大，是趁着这个时候从两边的大火中央冲将出去还是先后退到屋子后面等救援，我们得尽快作出选择。
　　“世子爷们先走吧，我腿脚不便，可不能连累了玉体。”
　　我这会儿才想起来老于的腿，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腿病，但第一面就看出了他靠着拐杖苦苦支撑的模样。这一辈的老人重礼数，出于世子爷的尊重才如此硬撑，以这样的腿脚，是不可能冲破火墙的。更何况在我们犹豫之间，火势又旺了不少。
　　“求雨咒！真！召雨出来灭了这火。”
　　也是，我是高低也是个道士。可施法并不是张口就来，还要讲求天时地利，这干燥的天气是不可能召来雨水的，更何况这咒就算能召来雨水也不是那么快，待雨落下时这房子早就烧成灰烬了。
　　对了，既然空中无水气，那从附近的水源调水可好。“老于，这附近哪里有小河之类的水源？”
　　“水源的话……院子那边就有口水井，只是自从有了自来水后便没有用过。”
　　我听后打开了屋门，为了防止浓烟进来熏晕人，老吴刚刚才用湿布把门缝堵上。这一下烟气很快就从外面滚滚而来，让人不再能看清身边的状况。
　　“咳咳，真！快点！门柱染到火星了。”
　　周围被烟染得雾茫茫一片，虽然听到了声音却不知朱阳在哪个角落。我在刚刚老于指的地方也找不到水井，反而眼睛被烟熏得酸痛睁不开来。
　　不管了，已经错过了逃跑的时机，现在除了想办法自救外毫无他法。
　　“吾谕天书，井龙听命，速让水权，为我所用，速速出井，驱邪散恶，吾奉水德星君，急急如律令！”
　　要念咒就不得不开口，吸气的档口烟不止一次封住了我的喉咙。这种时候又不能喘息，只能任由浓烟的封锁。脑袋很快变得晕晕的，但还好没了视线，念咒的意识可以集中起来。
　　我重复着咒语，可还是没有一点来水的征兆。我这才意识到那是一口许久未用的水井，不像一直为人所用的水井会沾染上人的神气有所意识，形成了被讹传而成的井龙王。如传说那样一口井长期不为人用龙王便会溜走，就是事实上井没了神气，那样一来水会浑浊甚至枯竭，言咒也不会生效。
　　“真！再坚持下！有水来了。”
　　耳边终于又有了声音，是朱阳的声音。我睁开眼睛来看，果然有一水柱窜上天空而后又化成水雾降在我们周围。多亏了那水雾，烟气变得没那么呛喉了。
　　不过定睛看后，才发现那是老吴接来的自来水管，他把水管头朝着我们，不顾自己先把我们给淋湿了好保命。
　　“继续施法！我能看到那边有水出来。”
　　这水雾虽然没法和大火抗衡，但身子终于不用被热浪炙烤。都到这程度了，也没什么好纠结紧张的了，现在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我又念起了咒，烟雾开始变得越来越稀薄，火墙也确实开始有缺口。朱阳说的没错，那个方向确实有雾气，那是水遇到火后被直接炙烤而成的水气。如果那真是从井中召来的水就说明就算有水，也一时无法与这大火相抗衡。
　　朱阳盯着那个方向拔出了佩刀，我忽然明白过来他要干什么。赶紧从背包里找出了爸爸的召水符施咒飞到了他的手中。如果是我的法力问题，用上爸爸的符咒一定会法力加倍。
　　他接过符咒后显然明白我的意思，跑向那火墙之中。
　　“殿下！不行！”老吴在我背后叫起来，我这才意识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不对，这种事应该我亲自做的才对，把朱阳当朋友惯了，一时没法意识到他是王世子，任由他这么跑向火中显然太乱来了。这种险本该由我来冒的才对。
　　想到这里我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可这会儿火墙已经渐渐矮了起来，烟雾似乎也渐渐变成了水雾，虽然有些闷热但不至于那么呛喉。
　　朱阳的浮影也在水雾中渐渐显现，随着水柱越来越大，雾气也很快散开。那会儿的朱阳已经切断了困住井口的那些藤蔓，把符咒贴到了井沿后，一条巨大的水龙从井里飞升出来，一头扎到了火中。再紧接着周边不再如白昼般明亮，渐渐又恢复了那份昏暗。
　　一阵风吹来，水雾很快又散去，空气中只剩下了一片焦臭味。原本杂乱的院子倒是多亏了这阵火得到了清理，杂草不再那么凌乱，平坦的灰烬使得这院子重新恢复了本该有的宽阔。
　　“殿下！真少爷！没事吧？”老吴匆匆地从屋里跑出来，我连忙说没事。
　　可朱阳没有回答老吴，他的视线在院子那边的角落里。因为杂草都烧成了灰烬，所以一眼就能望尽整个院子，那边一个黑影正挂在围墙上晃荡着。
　　是野猫吗？好像不是，他转过头来看我们的时候眼睛在夜空里格外明亮，现出了异常明显的神色。那好像不是什么普通的动物，是有灵性的妖怪吗？
　　妖怪盯上了我们，在院子里放了火要谋害王世子？这里连二环都出了，都是些不受管制的妖怪，最近妖乱四起，朱阳这样不带护卫只身在外确实极不安全。
　　但这念头才刚闪过我的脑子，朱阳就朝着他跑了起来。那没见过的妖怪一看朱阳追来，连忙翻过了墙逃跑。
　　“朱阳！门！”和妖怪比起来，身材笨重的我们显然走门更快。现在院子里的杂草都除了，能看到门就在我们不远处。
　　还好出了门就在巷口看到了他逃窜的身影，我们照着他消失的方向跑了过去。只是他动作实在灵敏，光一会儿的功夫就不见踪影。
　　我只好拿出罗盘来检测磁场，还没等指针摆正，朱阳就指着那边叫到：“在那儿！”? 相对这里，那条有市面的巷子里酒家外摆着烧烤摊。一个形似猫狗的玩意儿上蹿下跳，不管是喝酒的食客还是他显然都一副慌乱的样子。
　　我们赶紧朝那边跑去，一声旱雷落到了酒摊上，把酒摊的雨棚劈成了两半。那雷声把那些食客吓回了神，纷纷抱头往四周散去。只剩下那毛茸茸的怪物因此而定了下神，然后开始朝着巷子深处继续奔跑。
　　我们自然立马拔开腿紧跟着往前跑去，那妖怪毕竟是四个脚，我们以凡人的速度不可能追得上。
　　“喂！你看！是世子爷。”
　　“是啊是啊，世子爷出城了呢！”
　　“世子爷在追那倭妖呢！”
　　“是啊是啊！是那倭国来的妖怪！”
　　“世子爷！那边！是在那边！”
　　就在到了一条路口差点跟丢的时候，有人指着一个方向告诉我们到。不远处又传来了一阵雷声，挂在天上的低压电线一下子被截成了两段，巷子两边的民房一下子都暗了下来。
　　我们没有顾上关心这些，只是向前跑了不少路后，又一次不见了那小怪的身影。我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刚刚只顾着追他，回过神来想想刚刚给我们指路的并不是真正的人类，而是菌人。
　　意识到了这个的我环顾四周，周围因为刚刚的落雷都没了光亮，只有几百米开外的地方才亮着点点民灯星火。也不知道是不是过了刚刚那阵停电引发的响动，这会儿街道上见不到一个人，还安静得可怕，就像是进入到了结界中的世界一般。
　　靠着这微弱的光，我才注意到眼前那栋公寓建筑，这栋楼是——那日我们发现铁蛇尸体的公寓。
　　“那家伙今天又没着家啊。”
　　“是啊是啊，又没回家。”
　　“他是故意躲起来了吧。”
　　“他知道都犼哥在找他，所以躲到今天咧。”
　　“唉！今天又是没法交差的一天。”
　　“是啊是啊，又没法交差啦。”
　　昏暗之中，两个穿着保安服的人正守着公寓楼的大门，他们的闲聊声打破了那阵诡异的寂静。可又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两人看起来穿得人模人样的，灰色的皮肤和特别尖的鼻子，很显然是菌人装扮的。
　　“你们在守刚刚那个妖怪吗？！”
　　还没等我想好对策，朱阳就大声叫到。那两人应声转过头来，朱阳显然也察觉到了他们长相的异样，手摸住了佩刀的刀柄。
　　“啊！是世子爷！”
　　”哎呀哎呀，是世子殿下！”
　　“世子爷看到什么妖怪了吗？”
　　“世子爷看到那个倭妖了吗？”
　　朱阳见他们没有攻击的模样，试探着上前两步问：“那个妖怪就是倭妖吗？他现在在哪里？”
　　“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对啊对啊，我们也在找他呢。”
　　“你们为什么要找他？”
　　“都犼大哥要把他拉拢到我们这一派里。”
　　“哎呀哎呀，这可不能让世子爷知道。”
　　“世子爷是我们的敌人。”
　　“对啊对啊，都犼大哥要拉拢那雷兽就是为了对付蜀王啊。”
　　“可现在世子爷就在我们面前。”
　　“他倒是在我们眼前，可凭我们两个怎么打得过世子爷。”
　　“还是快逃吧。”
　　“对啊对啊！赶紧去叫大哥吧！被世子爷砍了头可就不好啦！”
　　两个菌人对视了一眼，赶紧往我们的反方向跑了开去。那慌忙开路的模样使得他们的保安帽掉在了地上都没理会。那宽松显然不合身的保安服绊着他们的脚显得他们跑步的方式格外滑稽，可速度却一点都没影响，外加这附近没了路灯，那俩菌人很快消失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别追了！只是两个菌人而已。”看朱阳拔刀要追上去，我赶紧拦住了他。这一路跑来也见了不止一个菌人，还不知道他们的数量，更何况现在没了光亮，我们也不熟悉这一片街道，我们就这样贸然跑来本已是件过于危险的事。
　　“刚刚那妖怪，就是雾蛇所说的倭妖吧？”
　　嗯，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妖怪。只是我们明明看着他跑到了这里，他怎么就在我们眼前消失了呢？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光点。我们看向了角落里那个垃圾桶，那塑料垃圾桶像是个接触不良的灯泡一样亮了起来。随着那闪烁的光亮，还能听到兹兹的电流声。
　　刚刚菌人有提到这倭妖的名字叫雷兽，不用说这倭妖必定和雷电有关。像这样的深秋不可能会有旱雷，刚刚点燃了老于家院子的落雷，不用说并非自然之物，定是源自这雷兽。
　　看朱阳走上前去想要用刀挑开那垃圾桶，我赶紧掏出了背包里的木剑。相比来说这木剑不导电，朱阳这身子也不能冒危险。
　　我小心地挑开了那垃圾桶的盖子，很快一阵雷声又响了起来。我赶紧丢开了手中的剑，虽然是木剑，但依旧被雷劈成了两半，升起了一股焦烟。
　　垃圾桶里射出的光亮这时变得更亮了，我小心地探过头去，一个毛绒绒的怪物正在那塑料桶里哆嗦着。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他，其实比我们刚刚在远处观察到的要小得多了。
　　他小心地抬起头来，视线与我相交后又亮起了一道闪电。我吓得后退了一步，而他显然也被吓了一跳，垃圾桶在他的挣扎后翻倒在了地上。
　　“你就是他们口中的雷兽吗？是倭妖？”
　　哪怕垃圾桶被翻倒了，他还是蜷缩在那之后两个爪子紧紧抓着塑料桶的边沿盯着我们，嘴巴微微张开，可哆嗦让他说不出话来，那模样看起来比博旦还要胆小。
　　见到这景象后朱阳也放下了心，跨步到我身边问：“就是你杀了铁蛇吗？”
　　“求……求……别……别杀我。”半晌后从他嘴里冒出了这句话。
　　“只要你老实交代，我们便不会伤害你。”
　　“不……不是我……铁蛇嘱咐我带着他的两个孩子逃走，然后……然后我把孩子交给雾蛇后，铁蛇就死了。”伴随着他的话，又响起了一阵雷声。这么看起来，好像他只要害怕紧张了，便会召来雷闪，这就是雷兽的法术吗？
　　“哎呀哎呀，他们还在呢。”
　　“可不是，太好啦。”
　　我们正想再问个究竟的时候，背后忽然传来了怪异的声音。原来是菌人又回来了，只是这会儿不是一两个菌人，而是围着我们的一大群菌人。
　　“这下这雷兽跑不出我们的掌心了吧？”
　　“跑不出啦跑不出啦！雷兽现在是都犼大哥的人啦。”
　　“我们顺便把王世子也干了怎么样？”
　　“可对方可是王世子啊。”
　　“我们这么多人，还打不过一个王世子吗？”
　　“那我们可把都犼大哥的任务提前完成啦。”
　　“蜀地是我们的啦。”
　　“建大功啦建大功啦。”
　　很显然他们把我们围起来的目的正是这倭妖。可这数量也太过庞大了，因为视线不佳没有发现，可当他们离我们越来越近，出现在视线中的数量也越来越多。
　　朱阳已经拔出了刀来做好了对付他们的姿势。虽然对方是些等级再低不过的小妖怪，可我们之间的数量差距也太过悬殊了，经历了刚刚那场大火，我越来越意识到那虽然是我从小到大的朋友，可也是珍贵的玉体。
　　“朱阳，他们的目标说到底还是雷兽，把它当饵留在这儿，我们先找机会溜出去。”
　　“不行，带着那小动物走，要是他被带走了，我们就找不到铁蛇死去的真相了，更不知道她和怨煞是什么关系，那些被怨煞放出来的百妖到底要做什么。”
　　“不急，保命重要。要是在这里受什么伤就什么都完了。”
　　“真！你相信我吗？”他一边说着一边做了个给刀运气的动作。
　　我这会儿才发现那些菌人向前一个翻身，都成了身穿胄甲，手拿武器的模样。都来不及给人对峙的时间，他们已经一拥而上向我们跑来。
　　我连忙挥剑抵挡，但刀枪从四面八方向我刺来，我很快乱了阵型，被迫和朱阳拉开了距离。我觉得还是保护朱阳要紧，但格挡就足够勉强，更别说主动出招的机会。
　　在一个侧身没成功躲闪的攻击下，我的手臂被划出了一道大口。疼痛很快让我使不出力来，位置也没什么优势，想要后撤但身后也满是向我攻来的菌人。就在眼看着那剑要刺入我的肚子时，一把大刀砍断了那菌人的手。是朱阳？
　　“我掩护你，你和这小妖找机会逃跑。”
　　那毛绒绒的雷兽被他一把甩到了我的怀里，原来在打斗间他已经抱起了雷兽。只是要是别人我定会听命，可说要掩护我的可是王世子啊！开什么玩笑，还有菌人不断从暗处跑出来，留他一人肯定没得跑，怎么可能用王世子的命来保护我？
　　“天蓬天蓬，童煞元九。五丁都司，翁北刁高。……”
　　不行，我的法力不行，虽然天蓬咒燃起的杀气击退了几个小厮，但根本抵不过大军。这些怪物到底还有多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