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的另一端》东东堂

22、第十九回

　　记者：【传言蜀王上京后已失联多日，是真的吗？】
　　朱阳：【是谣传，我定期都有和父王殿下联系，父王现在一切安好】
　　记者：【有报道说蜀王府不愿出让地皮是导致成都地铁规划延迟的原因，是事实吗？】
　　朱阳：【当然不是，市府撰写的地铁规划尚还有诸多不合理之处，目前独立的第三方学术机构还在对市府提出的规划进行论证】

　　尽管记者的提问各种花样，但是朱阳只回答了我们这一派记者的提问。下车到会场的距离很短，只回答了这两个问题就看来是现场选择的，没有任何的破绽。
　　跟着朱阳入场的，是与张市长同一党（东）派的市立法会委员，名字叫章永英。

　　记者：【成都地铁规划几次延迟发布的原因是什么呢？】
　　章：【沿线相关土地成分比较复杂，市府目前没有把握可以对主要地皮进行动迁】
　　记者：【如果市府迟迟无法达成动议，是否意味建设地铁的计划会泡汤呢？】
　　章：【我们交通负荷日益严重，建设地下铁是迫在眉睫的事。如果市府无法在九月前完成地铁规划动议，我们立法会交通委员会会抛开市府，率先提起相关规划的动议】

　　例行的敬老茶会，历来都是本地政治人物露脸塑造形象的好时机。明明就是为了慰劳孤寡老人的重阳茶会，最终成为了各个势力之间博弈的场所。而原本并不愿掺杂与其中的蜀王府，也因为张市长的攻击今年不得不坐在这里。
　　茶会的致辞环节，朱阳用程长史为他组的稿子做了发言。大致是希望各界团结起来，有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假造各种谎言，去攻击各个方向，最终只会给成都也只会对他自己带来损害。老人家们教给我们“和”的理念，有“和”才能促进成都的稳定。
　　原本王室在公共场合的演讲都来自市府或省府，这一次朱阳是临时决定参加所以才有名义让蜀王府自己组稿。有些人当然是指张市长，他当然是趁着这一机会给张市长一个反击。这也是蜀王府第一次对市府主动攻击。
　　可在致辞后，本应该是由民间匠人来做开茶表演，一个不速之客却站到了讲台上，那人是张市长。
　　“先要向各位前辈道歉，本来我正为需与各位同事商讨成都地铁而无法来向各位长辈贺寿而深感惶恐，但是如今地铁规划延期，仿佛是天命，让我来向各位。”
　　张市长一开始就特意将这回事搬上台面来。
　　“除了地铁，他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吗？”我忍不住抱怨到，从好久之前就不停地铁地铁的，地铁又不是万能的交通工具。
　　“明年春天就要市长选举了，建设地铁是他上任时对市民的承诺也是他抓住选票的关键，现在这个关头他自然要拿来大做文章。”
　　就如朱阳的讲话暗指有些人在破坏团结，张市长也不断地攻击贵族，并将权贵的权力称作是旧世界的漏遗，就差明说出打倒蜀王府这样的话了。参会的同党派民意代表不知何时从人群中冒了出来，其中还不乏省市两级立法院会中深得民意的明星委员。除此之外，还要已经退休，但愈加德高望重的老立委。他们为张市长的演讲热烈地鼓掌，摄像机也都转向了他们。
　　这样的反应，总让人觉得虽然这里是我们的主场，但是我们竟没有获得任何的优势，至于在民意中有没有得分，就更是难说。
　　开茶表演终于可以展开了，功夫茶表演后是市立川剧剧团的表演，等表演过了高潮后，张市长先开始起来向各位老人敬茶。朱阳见了后也连忙站起来。
　　张市长按照惯例从主桌开始致敬，然后按照重要次序而来，朱阳则从最边缘的孤寡老人开始，最后才到主桌。张市长的所为正中我们的预料，我们的媒体已经拟好了稿子放大这一举动好让它描绘成蜀王不分贵贱对所有百姓一视同仁。
　　我们的顺序最后正好是主桌，这圆桌上多是些重要人物，趁着这机会交际去了。我们回来的时候只剩下章永英，相比其他见风使舵的政客，她是唯一一位提前就安排此行程的人。
　　“今天辛苦章委员了，为了我们城中的老人付出了宝贵的周末时间。”朱阳先向她敬茶。
　　“哪里，早就听说世子殿下虽年少，但才能出众，今天领略了。”
　　开口就是如此寒暄，父亲要是在这儿的话一定又要吐槽政客的嘴骗人的鬼了。
　　“等等中午随我们吃个便饭吧。”
　　“下午还要去几所养老院走访，中午已经订好盒饭了。”
　　“只是吃个便饭，耽误不了委员多少时间的。”
　　“下次再找机会吧。”
　　章委员不给朱阳空隙，起身去和那几位退休的国家立委交流寒暄了。被张市长一搅和，今天的成绩说不上好，虽然我们赞助的媒体已经安排好，但这毕竟是言论自由的社会，今天留了这么多漏洞，其他派别的媒体还不知道会放大哪一点来写报道。

　　那场完整的川剧表演结束的时候，也是今天茶会结束的时候。蜀王府为老人们准备了九大碗。我们象征性地与民同饮了一番，然后朱阳带着我离开了那里。
　　经过了几个弯后，我们去了北较场，近几年兵部在市府的压力下撤出了好多市中心的土地，而今新建了好多新的楼房。
　　我们在一个隐蔽的巷子里下了车，下车的地方是一栋不起眼的小楼，可小楼里却有一家内饰豪华的餐厅。餐厅的服务生似乎早有准备，带着我们进了最里面又最不起眼的那个包厢里。
　　我从小就和朱阳一起长大，虽然朱阳贵为王室，可生活却与旁人并没有多大差异，除了在家吃饭外，不都不在外吃饭时也很少来这样高档的餐馆。
　　我有些不解可又不敢问，毕竟蜀王府重要的人都在这里。不过答案没多久就揭晓了，那位刚刚才拒绝了朱阳的章委员，此时已经站在了包厢的门口。
　　朱阳上去迎接她与她握手，脸上并没有多少意外，看起来一切都像是安排好的一般。我猜刚刚那或许是一出戏，只有这样才好起到掩人耳目的作用。
　　我们随后入席开宴，桌上很快就上来了诸多山珍海味。在长史的推荐下，章委员吃了些海鲜，忍不住夸赞起来。她脸上的表情很是轻松，气氛与刚刚茶会上完全不同。
　　几个人又气氛融洽地寒暄了一阵，朱阳问：“我听说章委员新的一年想要竞选统一阵线在立法会的代表？”
　　“只是想多为我们人民多出分力，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那样的机会。”
　　“章委员又是专业出生，又一心想着人民，只要有心竞选就一定会上的。”
　　“殿下那是过奖了。”
　　“我们蜀王府支持章委员的心章委员应该是知道的，如果有机会，我们希望不仅能给章委员精神上的支持，还能给一些经济上的支持。”
　　“那倒是不劳殿下费心了，殿下不插手远离政治可能不知，前年通过的委员法案已经明确禁止任何公务人员收受法人和个人的大额政治援金了。而且我是为人民服务的，受王室的资助算什么事？”
　　“这样吗？是我冒犯了。”朱阳喝了口茶说，“不过好在支持章委员的不是我一个人，我们蜀王府和基金控制下的上百个法人的员工都愿意给章委员应有的支持。他们是这个城市最努力的人民哦。”
　　章委员似乎是意会了其中的意思，连忙抬起酒杯来向朱阳敬酒。而后又来向我和长史敬酒。她这动作的意思明摆着是她同意了朱阳的合作意向。
　　也许你们还不是很懂这番对话，说实话我起初也不懂，直到饭后朱阳脸上洋溢着微笑与我解释。
　　蜀王府虽然明面上一直不参与政事，但私底下为了保护己方的利益一直都和政界的人保持接触。蜀王府支持的是爱川党，因为只在川蜀地区有势力所以就算在成都也是在野党，之所以支持他们，目的不仅是因为他们是川渝本地人普遍支持的党派，更重要的是较弱势的他们一旦获得支持就能与执政的统一党形成制衡。
　　但而今，仅支持在野党似乎已经不够了，统一党无限制对王室的攻击带来了今天这样的结果。蜀王府决定从统一党内部下手，与统一党的反对派相好，这样就能从统一党内部对张市长那一派系进行压制。
　　这顿饭就是朱阳抛出的橄榄枝，他请到的这位委员有威信能力强还有野心，无奈因为是女性而总是在党内遇到失意之事。她虽和张市长是同一党派但经常与张市长正锋相对，如果她能当上立法会党代表，张市长不仅在立法会而且在党内都将受到牵制。
　　不过，这像开篇时我说的，我们这世界毕竟是权贵掌权的封建社会，要想当选必定需要更多的资金。蜀王府不能明着出钱，需要通过第三者来支持，比如利用旗下企业的员工以个人名义捐款便是绕开法律和公众视线的一种方式。朱阳那隐晦的语句就是这个意思。
　　“不过，成都真的需要马上造地铁吗？”
　　“说实话按照目前的交通流量来说并没有那么迫切，但是京师和上海的经验引得全国各大城市都竞相效仿，中产阶级普遍把地铁当作城市交通发展的标志。也因为这样，张市长迫切地需要这张牌，有了这张牌选票才能得到保证。”
　　“不然的话就需要另一张牌对吗？”
　　“那是当然。而且还要够大，修几条小巷搞几块路牌可是绝对不够的。”
　　“我有个想法，二环线明年就要开通了，我们把计划在二环上跑的24小时公交包装下怎么样？建在高架上的车站本身就和一般的公交不一样，我们在铁门坎那儿还有块白地，可以长期租借给公共汽车公司使用，如果车辆购置上需要再升级些，我们蜀王府也愿意做些捐助。先把这个公共汽车提案打出来，至于地铁的提案先让几个研究所好好研究研究怎么样？”
　　“这到也不是什么坏事，通宵公交的开通会给深夜工作的普通通勤者带来莫大的方便，至于包装的事我就先和我团队研究研究看。”
　　事儿就这么定了。和茶会上让人吊起的心不同，午餐倒是莫名的顺利，所有的事情都谈妥了，蜀王府的安定也有了眉目。希望日子能就此回到以前，蜀王府重新成为一个大隐于市集的透明团体，不然暴露在百姓的面前在当今这个时代绝不是什么好事。
　　送完章委员后，为了掩人耳目我们还要在酒店里带上一阵子再走。朱阳重重地送了一口气。今天见到的朱阳，绝对刷新了我对他的认识，沉着地面对各种大场面，而后又在左右推拉的政治中安稳而坐，还说了这么多内涵花腔的话语。如果这人是蜀王没什么好害怕的，可他明明就是和我一起打闹动不动就性格冲动的朱阳啊。
　　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他终于变回了我朋友的样子，整个摊到在了椅子上，有的没的叹着气，刚刚忙着交涉没有吃什么东西，现在更是一副不想进食的模样。
　　我有些忍不住抓住了他的手，想这样可以给他些力量。
　　“吃点东西吧，今天你真的表现得很厉害。”
　　听我这么说，他涣散的眼神终于重新聚焦起来。他拉着我的手坐了起来，然后对我笑了笑说：“谢谢你。”
　　谢我？谢我什么？我今天可真的什么都没做。
　　“有你在我身边就够了，你也看到这生活是什么模样了。要是没有你陪着我，我可能早就崩溃了。”
　　这话有些言过了，不过他说我有用也让我心里好受了些，至少我不是个什么用都没有的人。

　　午餐后下午已经过了一半，朱阳毕竟是个学生，我们在回道观完成了作业。菲菲给我们准备了晚餐，虽然没有午餐那么豪华但口味却要好得多了，也只有这些菜让朱阳连吃上了两碗饭，眼睛里也终于恢复了神气。
　　拟和父亲听说一整天都在外面跑动没有回来，陛下和我们一起用完晚餐后就去夜市了。我和朱阳一边看电视剧一边下了几盘棋，然后就送朱阳回家。
　　车行到蜀王府广场，广场上是一副灯火通明的景象，今晚没有夜市只有里三层外三层的人。这是又出什么事了吗？车被停在了一边不起眼的小巷子里，为了保护朱阳司机要先去打探打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由我陪着朱阳以防有什么意外。
　　不过人群的喊声很快就传到了我们的耳朵里，这的确就是针对朱阳的。
　　因为朱阳早上在重阳茶会上的所为，被媒体歪曲放大后变为了朱阳企图参政的表现。聚起来的这些人正是为了反对王室干政而来。
　　“我的稿子被改了这么多回，应该抓不到马脚了吧？”
　　“现在的传媒界竞争这么大，谁不想搞点事情出来？抓到风了要是不把它写成雨就会怕没人看它。”为了保证安全，换上来的司机变成了杨泽，他说道，“已经亥时了，这些人很快就会散去了吧。”
　　他的话音才刚落下，人群就忽然散了开来。那散开的速度也太快了吧，就像是逃跑一样往四周乱窜，还有不少人撞上了我们的车。我连忙举起袖子挡住朱阳的脸，以防车里被外面的人认出来。
　　不过这些人迅速跑开后广场上还是站了一群人。人群的中央有一个人站在用箱子搭成的临时讲台上。他的身上捆绑着炸药，广场上只剩了他手里的喇叭他的话也渐渐清晰起来。他在大喊着要让蜀王世子殿下出来，他反对王室干政，为防日后再发生此事他今日要和王世子同归于尽。
　　代替逃跑的人群，警察很快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但毕竟还有坚定地示威者围着他，正好成为了他的人质，让警察不敢轻举妄动。
　　“王世子！蜀王世子出门来！王世子！我数到三如果再见不到你！我就把这些你看不上眼的百姓都给炸死！”
　　他看到王府的门没有反应后开始数了一。
　　朱阳连忙打开车门要下车去，我不知道这样对不对，但是还是连忙拉住了他。
　　“不能下去殿下，这样就正中了他的下怀。”
　　“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能不出面，广场上这么多的人和警察都是我的百姓，我怎么可以因为苟且自己的性命而放他们于不顾。”
　　“这不过是威胁的手段罢了，不能信他啊殿下。”
　　“二——！”
　　那个人一手拿着扩音喇叭一手举起了炸药的导火索。而我的力气没有朱阳大，眼看着快要拉不住他只好扑上去将他压在我的身下，当然这还是没能让朱阳死了挣扎的心。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