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御林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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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设宴，说白了就是排场大一些，人多一些，酒水未必就更为香甜，菜肴未必就几多美味，外加些里子面子上的规矩，吃顿饭的工夫简直要累死几口子。不过即使如此，也还是有人消尖了脑袋想往这里头挤，毕竟是政治权力中心的达官贵人汇集之处，也算是个攀高枝儿的好机会。
付春来当然不需要，她的位置已经高得下不来台了，日日夜夜只期盼皇上尚她个平安着陆的机会。是以在酒席上，她自是要多低调有多低调，藏在最不起眼的位置，恨不得在脸上写上四个大字“我不存在”。
好在总有那么些人，在这种场合上变着法的想出风头，为付春来提供了天然的保护伞。趁着那些人在皇上前面卖弄，她也有机会好好吃两口菜，张望一下现场来宾。
下面的群臣多是些老熟人，少说也有百来人，不说人人都叫得上名字，但这些日的早朝下来，也混得个面熟。付春来还是那句话，比她年轻的都没她官大，比她官大的都没她年轻，所以也没啥好看的。唯一值得注意的大概就是皇帝身边的女眷。
梳着高髻的中年妇人显然就是高太后，言久霄的生母，看得出是个聪明的女人，虽然不是皇上的亲妈，可皇上对她却是很恭敬的。剩下的女子应该就是妃嫔了，其中坐在皇上身边的女子眉目秀丽，仪态大方，进退有度，想必就是当今皇后，不过好像有点过于娴静了，虽然一举一动都挑不出错，可是和言久誉之间的气流怎么看怎么怪——看来皇后不得宠的传言不是空穴来风。
听说皇后是太后娘家的人，是太后一力举荐的，那也就难怪皇上不喜欢——一般得婆婆缘的媳妇，儿子都不太喜欢的。
付春来又继续往两边看去，接下来便是本朝的王爷们。第一个当然就是身份显贵的皇叔言梦觉，那厮倒是自在，像是觉得菜肴不合胃口，随手摇着杯子，眼睛里透着些嫌弃。付春来自己扎身在人堆里，言梦觉一定是看不到的，这会倒有些偷窥的小乐趣。再往后看，是神仙似的二王爷言久宁，依旧是浑身上下挑不出错的主儿，悠然的欣赏歌舞，倒也似惬意。他旁边的就是言久霄了，这家伙比较不消停，也不吃饭，也不看歌舞，也没那个好心情跟皇上搭话，一双不老实的眸子就在人堆儿里溜，好像在找什么人。
付春来立刻低头，老天保佑她是自作多情吧，拜托这位惹不起的三王殿下可别是在找她。
虽然低调再低调，但付春来的耳朵始终竖着，是以清清楚楚的听到皇上喊“付尚书”的时候，她心叹，该来的终要来。立马放下筷子，付春来整了整乌纱，快步上前：“臣在。”
朝廷上的话题人物往中央一站，顿时大家都看了过来，这些目光里有羡慕嫉妒恨的，当然也有假装若无其事的，看着很担忧的，明着感兴趣的——比如言梦觉，比如言久宁，又比如言久霄。
言久誉把众人的神色都看在眼中，却不动声色，笑得亲切：“付大人不要紧张，今日是迎宾宴，我们不谈朝政。”
“是。”付春来恭敬地应着，心里却难免腹诽，那你找我干嘛？
“朕其实是想到，久未见到你家秋生小弟了，不知近来如何？”
这是算拉家常？
不，从政治角度上看，一切莫名其妙的拉家常都是有目的性的，要么套关系，要么只是个引子，言久誉肯定还有话要说。
付春来小心应对：“有劳皇上惦记，他很好。”
“秋生今年是多大了？”
“下半年满十八了。”
真快，一晃她在这边已经快一年了。
“可有什么打算？”
付春来被问得一愣：“皇上指……哪方面？”这话题诡异，莫不是有哪个公主看上她家小生了吧？不能啊，付秋生连宫门都没进过呢。
言久誉道：“秋生率直，正义感极强，又有责任心，吏部的李大人跟朕说，工部最近人员变动厉害，下面缺一个主事，朕有心招他进来帮你，爱卿意下如何？”
此语一出，席间众人面面相觑。
谁说付大人失宠了？这才几天啊，皇上就要把他弟弟也弄进来！这个付春来太厉害了！又一寻思，这付春来长得清清秀秀的，又跟两个年轻的王爷都有些拎不清，该别真是个魅主的妖孽吧？这男风之说，太祖皇帝时候虽然没有这些事，到子孙辈儿上面，倒难说了……
席间一时议论纷纷，付春来心中则“咯噔”一声。
皇上钦点付秋生？
“皇上，官员调动自有吏部调遣，只是一个小小的主事，劳动皇上大驾钦点，恐有不妥。”
“不会，”言久誉巧妙地四两拨千斤，“付大人就是朕在民间挖出的奇才，屡破大案，深得朕心，秋生的为人，朕也是信得过的。”
“皇上，秋生毕竟年幼，臣怕他不懂事，不足以堪当重任……”付春来有些着急。
“哎，不小了，朝堂上正需要些新鲜的血液，该是年轻人当差的时候了。”这话说着，又像是专门给高家老一辈听的。
席上人一时寂静，喧嚣的器乐声都显得尴尬起来。
言久誉突然侧头：“久宁，你说呢？”
突如其来的一问，又在大家意料之外，越发不知道皇上在打什么算盘，众所周知，言久宁不问政事已久，怎么皇上突然重视起来了。
二皇子回答的依旧恭敬谦和：“久宁久不问朝事，不敢妄言，全凭皇上定夺。”
“也对，你很久没回来了，不了解情况，那……”言久誉话锋一转，“皇叔，您怎么看？”
言梦觉自始至终都没什么表情，只淡淡的看了付春来一眼，像是看陌生人一般，并没有什么交流。
“随皇上定夺吧。”
付春来心里一沉，看来言梦觉是不准备多说了。
这么下来，她竟然只能指望言久霄了。她只知道，万不能让付秋生也涉足官场，她已是戴罪之身，秋生入仕，必死无疑。
“那就……”
眼见皇上要发话，付春来咬牙一跪：“圣上三思！”
被这么一抢话，言久誉面子有些挂不住了：“付春来，你莫不是嫌弃官小？”
“微臣不敢，只是兄弟同朝同部为官，难免落人话柄，秋生又不懂事，若有差池，微臣恐有负圣上期望。”
“原来如此，”言久誉似铁了心要整她，“那简单，朕叫吏部调秋生先去礼部历练一番。”
“皇上……”
“皇上此举未免太草率了，”席间，有人不淡定的出声了，透着不屑——不是言久霄又是谁。只见他端着酒杯轻摇，也不看谁，自言自语似的：“这京里的官真是越来越好当了，随便的阿猫阿狗都行了，倒真该让那些寒窗苦读的书生们撞墙去了。”
言久誉也不恼，淡定地道：“我朝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自当不拘一格筛选人才，三弟是有什么好法子了？”
“不敢。”
气氛一时僵硬到极点，付春来想到言梦觉告诉她的那个“忍”字，但是她快忍不住了，真的忍不住了。付秋生绝对不能入仕，否则断无活路，她可以不顾死活，但不能拿小生的命开玩笑。
她不怪言梦觉冷眼旁观，他必有他的立场和考量，她信他，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付春来脑中飞速旋转，思索着推脱的借口。有了，古人最将忠孝节义，就说她曾在家中老父面前发誓，兄弟俩只可一人为官？可行么？但是理由是什么呢？会不会太牵强了，还要附上点封建迷信色彩才行，要说得像那么回事……奈何付春来平时对易经八卦这些一窍不通，一时要编得像样还有些为难，至少没办法开口就来。
正为难间，一道声音不急不缓的传来，却如天降福音，救付春来于水火。
“皇上，您不是说，今日不谈朝政。”
那人，却是皇后。
皇后虽坐在言久誉身边，却隔着一断微妙的距离，远一分便显疏远，近一分有失庄重，分毫不差。女子举手投足，乃至唇形开合的每一个形状都像是精密测量过的，优雅得挑不出一丝缺点。付春来暗暗惊叹，这个皇后，未免太会拿捏度数了。
言久霄略一皱眉，看来皇后的插手在他的意料之外，正欲开口，门外传来通报——荆国女王陛下到！
付春来一看，机会来了，立刻默默告退。
皇后居然会帮她？
付春来一细想，便也明白过来了，皇后是太后的人，多半跟言久霄是有交情的，想必是跟别人一样误以为她是三王党羽吧。这时候付春来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能不让小生当官，就算是误会也罢，总算逃过一劫。
她又看向远方，方才只是小宴，这会儿正主来了，才正式开席了呢。
歌舞再起，却是比之前更为盛大。为表尊敬，言久誉亦起身相迎。
远远的，一群人簇拥着一名头戴高冠的紫衣华服的女子，应是荆国女王无疑，只是脸上却罩着淡紫色的面纱。
众人面面相觑，心想，以前的使团没有这样的，难道这是什么特殊礼仪？
女子款款上前，步履轻盈优雅，翩翩一礼：“拜见盛朝皇帝陛下。”
这样一看，倒也像是名门贵族的小姐，并不如传闻中荆国女子那种锋芒毕露的彪悍，想是身为国主，责任重了，性子也收敛了。
“无需多礼，”言久誉忙道，“国主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快请上座。”
女子似乎略微拘谨，淡淡应了声。国主的座位比邻言梦觉，入席时好巧不巧脚下一绊，多亏言梦觉出手相扶。
如果是电视剧的话，导演大概会在这里安排男主角抱着女主角的纤腰华丽地360°回转再定格三秒钟，外加五秒的眼部特写；如果是漫画的话，这就是一个大跨页特写，周围开满了华丽的会闪光的玫瑰花，作者在上面撒了欢的贴网点。
不知道怎么，眨眼即逝的画面在付导演的眼里就有些刺眼了，即便是言梦觉立刻便收手了，荆国主道了声谢便入座了，付春来还是觉得那个女人看某人的眼神有点不对。
女王陛下，你搞错了吧，你的未来王夫是这个人左边那个美人王爷，不是言老梦！
付春来虽然不太高兴，但又觉得自己这醋吃得没道理，人家只是搀扶了一下，谁也不能眼见着荆国主当众摔个大马趴而不理，除非两国准备开战了。不过这个荆国主也太小家子气了些，丝毫不见别人口中的荆国女子豪迈之风，带着面纱也就算了，还连个路都走不好，这样也能当一国之主？
又一想，算了，反正她这种资质都能官拜三品了，这个世界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不能因为女人的嫉妒之心而用有色眼镜看人家。自己是靠RP爬上三品，人家是官二代，生来就是公主，长大就是女王，她们俩在某种程度上，半斤八两。
言久誉顺势介绍了三位身份显赫的王爷，女子不负众望，眼神儿在言久宁身上停留的时间略长了些，这也让付春来心里舒服了不少。
接下来，是政治对话时间。
虽然是宴会，不算正经的谈判，但是两国首脑会晤，明里暗里的刺探肯定是要有的。言久誉本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又是地主，本朝的皇帝绝对不可能也不会丢什么脸面，这点付春来丝毫不担心。倒是这个荆国主，从头到尾只是点头摇头，“嗯”呀“是”的，好似不会多说话一般。难道咱们的周边都是这种软柿子国？那也就难怪盛朝昌盛了……付春来忍不住腹诽。
言久誉是何等精明，自也发现了有些不对劲，不着痕迹地引了个话题：“国主可是跋涉劳顿，身体不适？”
“路上不幸染恙，带病参见，实属不敬，唯有覆面前来，还请陛下见谅。”
“岂有此理！”言久誉拍桌，却是对着自己人，“为什么会馆的人没有通报朕这件事，你们是怎么招待国主的！”
言久誉不高兴了——当然了，这个时候就算高兴也要做出不高兴的样子。
跟唱戏似的，他这一拍桌，立刻就有一干人等巴巴地出来请罪。
荆国主也很配合：“陛下还请息怒，并不是什么大病，过两天也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第71章 御林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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